“我也想这样啊，可是跟大王说过，他死活不松口……”

姜皇后拍拍苏九的手背，命外面的人把棉被和碳火送进来，附在她耳边轻言：“这种碳火极为易燃，稍稍一些火星即有燎原之势，而那棉被里有一具与你身形相仿的女尸，枕头里有太监的宫服，子时一到，你换上衣服，再将碳火撒开，躲在外面的花丛里，等大家来救火的时候，混在人群中向外走，我安排的人会在北面城墙处等着你。”

苏九看着卷成条状的棉被和满筐的碳火，对这个不问是非的王后另眼相看，这哪是来征求她的意见啊，明明是早就准备好了要这么干，恐怕就算自己不同意，她也能来个走水失火，把自己烧死在这王宫中。

女人狠起来，还真是没男人什么事了……

“好，我知道了，王后，那我就回有苏去，隐姓埋名，再不踏入朝歌半步！”

“本宫知道你一定会以大局为重的，真是好孩子。”

送别了姜王后，苏九直接拿出那身太监服套在身上，瞅着身上的男装忽然想起了南宫靖的那件衣服还在柜子里，索性把内里的女装脱掉，换上了他的衣服，又把太监服套在外面，鼓鼓囊囊，一点都不平展，好在入冬大家都穿得厚，应该也不会太明显。

这种告别方式虽然有点惨烈，但对于妖妃受宠祸害苍生来说，还是值得的。

子时一到，宫中悄无声息，苏九点燃碳火倒洒在床铺帷帐上，又开了窗过风，好让火势更猛烈一些，做好一切之后，悄悄的从窗户里跳出去，隐身在花丛中等候混乱。

先是玥儿发现火情，急忙大喊，引来了更多的宫女太监，值班守卫，所有人都在着急打水救火，只有苏九两手空空的向外走，进出之人太多，她丝毫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走到北面宫墙，一个身着盔甲的男人等在那里，见到她点头示意，女人的气息还没停稳，就被他拴在一根麻绳上，紧接着用手指吹了一声哨，麻绳就被外面的力牵引起来，她也就随着这股力逃出了宫墙。

落地之时才发觉，脚下不是稳实的土地，而是晃悠的船只。

“姑娘站稳了，片刻即可上岸。”船夫模样的人说道。

“怎么这里是河？”

“姑娘有所不知，大王怕有贼人入宫行刺，在宫墙外挖了这河，里面散养着很多食人的大鱼。”

“啊……那我们能躲过这些鱼吗？”

“姑娘放心，王后已经命人在远处投喂了一些生肉，此时它们都在进食，不会朝这里进攻！”

苏九放下心来，朝着船夫道了声谢，缓缓坐下，望着月光如水的湖面发呆。

这姜王后行事缜密，处处考虑周全，那这一趟离宫应该也没有什么破绽，可是自己该去哪儿呢？

朝歌太危险，极有可能被人认出来，即便没人认出，以城中现在的情况，她也没法找到工作糊口……

有苏国呢？想起以前这副身子的原主在苏府受的屈辱，更是不能回！

现在还有一点最担心的，那就是商辛会不会把怒火转移到百姓身上，以此为借口，开战攻城……

“姑娘，沿着这条小路走，一日的脚程便可出朝歌城，这是王后吩咐给您的盘缠，五十刀钱，您收好，臣等告退！”船夫说完，苏九才反应过来这船已经靠岸了，连忙道谢，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离开。

*

王宫失火非同小可，尤其是失火的地方还是大王最重视的寿仙宫，立即引起全宫混乱，商辛得到宫人禀告之后，连衣服也来不及穿飞跑过去，看到的却是漫天大火，整座寿仙宫被围困在火海之中。

“苏美人呢？苏美人出来了吗？说话！”男人气息喘急，抓住救火的一个小太监咆哮。

“奴才……奴才不知，这火势太大，并未看到有人出来……”

小太监被大王甩到一边，眨眼之间就看到衣衫单薄的男人冲进火海，直奔苏九的住处。

侍卫拉不住快发疯的男人，只好拿着侵湿的棉被一起冲进去，盖在大王身上，浓烟滚滚，目之所及的地方都已经被熏得乌黑，苏九住的那间屋子也几近倒塌，男人冒着生命危险冲进去，头发和胡子都被烧得星星点点，即便如此，他看到床上燃烧正旺的棉被时，也毫不犹豫的向前跑。

侍卫担心大王受伤，上前一步打在他的后颈处，发疯似的男人终于晕过去，这才让他们把他拖出火海。

商辛醒来时，大火已经被扑灭，整个寿仙宫残垣断壁，一片狼藉，他不敢问身边的人有没有救出苏九，或许是不想相信任何人的话，拖着酸疼的身体走向那片焦黑。

宫人从倒塌的房屋里抬出一具焦尸，那尸体被大火烧得干瘪，残缺不全，完全看不出人的模样。男人走到跟前，面无表情，他不敢碰，害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她，盘膝坐在旁边，任由寒风从身体上刮过。

不知过了多久，姜王后为他披上一件棉衣，柔声安慰：“大王，逝者已矣，你要振作一点，苏美人一定也不想看到大王您自暴自弃，整个大商还要您统领江山啊……”

男人没说话，徐徐起身抱起烧焦的尸体，走向自己的寝殿。

“妲儿，你想离宫是吗？孤让你走便是，何苦狠绝到如此地步，让孤连梦都做不了……妲儿，孤放你走……孤放你走……放你回有苏……放你与心上人同寝……你活过来好不好……”

姜王后从没见过大王这副模样，好像他不再是天子，只是个失去心爱之人的市井小民，因着爱人离世，悲伤到眼泪都哭不出来。

商辛下令，命人打造了最昂贵的棺木，派了精兵数百，护送苏九的尸体回有苏国，所到之处国民必须磕头跪拜，沿途冥纸金钱不可停，有苏也必须以最高规格的墓葬之礼使苏九入土为安。

寿仙宫化为灰烬，那就再建一座更奢华的摘星台，他要这座高台手可摘星辰，以此缅怀心中的天上人。

记得她说过：“我们那里的人啊，如果亲人不在了，就会哄自己说他们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会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这样心里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妲儿，孤……想做你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