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治一十七年,天朝发生两件大事。一是,刑部侍郎在皇帝的支持下改革天朝律法。律法公之于众,内容是自圣治一十七年正月始,凡所犯案,情形较轻或存过失行为且自行投案的,除罪大恶极之人外,未定罪的男女,男十七岁及其以下,女十五岁及其以下,皆可依据罪情从轻一等处理。若论死刑,延期至年满十七岁行刑,并由专人管理事务。此法一出,朝野震惊,有人认为此行有违祖制,不宜施行,也有人认为此行开先河是为壮举,有甚者将裴至奉为天朝革法第一人!二是天朝三皇子魏惊蛰结束三年巡游,带着十二国朝书回京,皇上于为政殿正式授封其王爵,封号为岐。
二月初三立春,冬春交替,乍暖还寒时节,并州河口一带却因冰雪消融突发洪灾。正值危难之际,忽传河口太守于治水夜惨遭暗杀,天灾**,河口一带百姓水深火热。灾情过去三天,朝廷才接到通报,皇帝一怒之下将并州刺史革职并命人即刻押其回京问审,又派岐王、工部侍郎杜骏前去救灾又让刑部侍郎裴至一道,去调查太守被刺一案。
裴府,裴至院中
简笙拉着裴至的衣袖,不舍
“阿至,一定要去么?”
裴至此行短则七八日,长则月余。简笙心情低落,他们才互相表露心意,打铁还趁热呢。裴至看着她,伸手摸摸她的头,轻声
“嗯”
简笙沉默,裴至安慰她
“我尽量在你生辰前赶回来,你可有何想要的么?”
简笙抬头,强忍想哭的冲动,闷声
“我想跟你一起去。”
裴至轻轻叹息一声,搂过她
“简笙,听话,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简笙攥着他的袖子,忍住泪意,点头
“那你说话算话,三月初三之前回来。”
说着,简笙比出手指
“我们拉钩。”
裴至垂眸,看着她孩子气的表情,莞尔,抬手勾住她的小指,简笙一本正经
“裴至答应简笙,三月初三一定赶回来,若是那天未归,他就是猪头!。”
裴至……
与她合指,笑问
“满意了?”
简笙点头,放开他,看着等在院外的阿奇,不情不愿
“好了,你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裴至接过她手上的披袍,低声
“自己保重,等我回来。”
简笙挥手
“知到啦,走吧走吧,真是啰嗦。”
裴至有些哭笑不得,最后看了眼她,转身走了出去……
入夜,夜黑风高,天色阴沉,不见星月。藏书阁,简笙刚把“并州纪事十三则”看完,打了个哈欠,起将书放好,拿起灯笼,向外走去。裴至离开已经十三天了,她每日待在藏书阁数着日子,盼着他能早日回来。简笙低头走在院中,突然一个灰白的影子从她面前蹿过,简笙吓了一跳,待听到一声“喵”叫后,拍拍胸口,看着那白猫,嗔怒
“小东西,吓死个人!”
那猫才不理会她,一下便跑没影了,简笙抓紧灯笼,继续朝自己房中走去,至门口,一声呼喝
“站住!”
简笙一惊,回头看向管家,颤声
“您叫我?”
管家冷笑
“不然呢?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
简笙心里一咯噔,盯着手中的灯笼不语,暗暗揣测:难道他们知道自己偷窥的事了?可是她谁也没说过,正在她呆愣之际,管家一招手,黑暗里突然走出两个高大男人,简笙吓了一跳,皱眉,暗叫,要轮到自己了么?正想着对策,管家沉声
“带走!”
简笙一慌,张口大叫,那两个大汉伸手捂住她的嘴,拖着她向会宣阁走去。一路挣扎,简笙最后还是被带到那个熟悉的地方。管家将她送入房中后,带着那两人出去了,门被关上。简笙伏在地上,小声喘息,抬头看着灰暗的房间,心中满是恐惧,那天的事再次浮现在眼前,房里静极了,她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紧张坐起,警惕地直视前方。一个黑影走动,片刻,一束光亮起,裴矢渝点燃蜡烛,站在简笙面前,看着她,淡淡
“简笙。”
简笙哆嗦
“你,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
简笙慌张问
“你,你们都、都知道了?”
裴矢渝俯视她,看着她惊慌的样子,暗笑,面上却严肃着,突然伸手把一沓信件扔在她身下,怒声
“你自己看看吧!”
简笙一怔,看着脚下的信件,一一捡起,总共十封,每封都被拆开过。简笙取出其中一个信函,打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信面上写着
“二月初九,入并州第二日,一切安好,勿念,至。”
再拆一封,
“二月十三,案情有初步进展,不出七日便可真相大白,静候佳音,至。”
简笙红了眼,耸耸鼻子,又拆开最近一封
“二月十七,凶手已知,缉捕中,救灾初见成效,民生恢复,等吾三日,至。”
“三天,不就是今……今天?”
“你可知,因为你,至儿昨夜缉送凶手归京途中遭劫,差点送命!”
简笙一惊,激动道
“什……什么,那阿至,阿至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裴矢渝怒不可遏,上前,俯身,扣住简笙的下巴,审视她,讥讽
“果真一副狐媚相!至儿为你连性命也不要!”
扫了一眼她手上的信纸
“你在他心中的地位甚至连我这个做爹的也比不上!你真是好手段!好伎俩!”
简笙扭曲着脸,想要否认,呜咽了一声,却说不出话来。裴矢渝放开简笙,起身俯视她,冷冷道
“我不会让你毁了至儿的前程!等他一回来,我便为他说一门好亲事。至于你——”
说到这,裴矢渝一顿,睨了眼揉着下巴的简笙,嗤笑
“听说,你本来是要服侍我的!只不过那日耍了些小手段。你还真是不简单,早知如此,我便不会应允让你去至儿院中!”
简笙一顿,抬头看着裴矢渝
“你都知道?”
裴矢渝却道
“那日窥视的人,是你吧。”
说着,裴矢渝从袖中抽出一张宣纸,摊开,对向简笙。看着那满是歪歪扭扭的“裴至”的宣纸,简笙目瞪口呆,惊恐地看向裴矢渝,语无伦次
“你、你你要如何!”
见她这副模样,裴矢渝扬唇,逼近她。简笙颤抖着退缩,她已能够预见自己的下场了,恐惧蔓延,脑中一片空白,直到背部抵上木门,简笙抬头,裴矢渝站在她前方,眸光锐利,嘴角噙着笑,好似在欣赏猎物做临死前的最后挣扎。简笙看着那抹笑,眼前浮现少女带血的躯体,一眨眼,泪珠落下,她还这么小,她期待的美好生活还未开始,如果就这么死了,裴至怎么办?她甚至都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简笙绝望闭眼,等待厄运。看着那娇艳欲滴,楚楚可怜的美人,裴矢渝呼吸急促,握拳,克制心头涌上的冲动,冷哼
“你这是做什么?以为我要杀你?”
简笙睁开眼,泪珠挂在睫毛上,反问
“难道不是?”
“我倒想成全你,只不过,”
裴矢渝顿住,再次俯身,凑近她,在她耳边呢喃
“在我没玩腻前,就算你想,也不可能成功!”
简笙皱眉,强忍心中反感,把头往后仰,颤声
“你就不怕裴至知道?”
裴矢渝盯了她好一会儿,半晌沉声
“你可以试试,看看他是相信自己的父亲还是相信一个处心积虑,另有所图的女人。”
简笙一默,他说的没错,他们终是父子,自己不过是一个稍有姿色,目的不纯的下人。简笙认命般闭眼,良久,轻声
“我要怎么做?”
裴矢渝满意地笑了,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脸
“明日,你去向苏故提出请求,然后搬到我院中。”
看着烛光下两人交叠的身影,简笙一阵恶心,良久,她点点头,看向裴矢渝
“今天……”
裴矢渝拍了拍她的肩,扶她起来
“暂且饶过你。”
他要一步步摧毁简笙在裴至心中的地位。
简笙松了口气,裴矢渝看着她,淡声
“回去吧。”
简笙迅速转身开门,却听
“别耍花招,我会让人时刻跟着你。”
抓着门框的手紧了又紧,简笙愤然走了出去……
三月初二,阳光明媚。简笙打完水从会宣阁出来,那里已然被改造成一个书房,裴矢渝命她整理古书典籍,这几日虽未发生什么,但她始终感觉恐惧,每天担惊受怕,夜夜难眠。看着明媚的春光,简笙叹了口气,明日就是她的生辰,也不知裴至如何了。自上次在信中得知他遇险受伤后,便再无下文。裴矢渝脸上完全看不出忧虑之色,应该无大碍吧?简笙拿出一直放在怀里的信纸,看了看,那纸已然被她翻皱。简笙出神看着信纸出神,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抬头看向来人,是苏故,简笙已经很久没看到她了。苏故站在她面前,随口问
“明天是你生辰?”
简笙点头,疑惑看向她,苏故斜睨了眼不远处的暗影,淡声
“我前几日在市集上买了几匹布,发现不是自己喜欢的,正愁如何处理,既然明日是你生辰,就当个顺水人情,把那布送给你吧。正巧今日有空,又买了新布,请了缝衣匠过来,人在我院里等着给我量尺寸,你便一起过来,掏点钱让那匠人做一身衣服。”
简笙一怔,苏故平日待人冷淡,看来都是表象,心中一暖,欲说什么,却不待她开口,苏故转身
“走吧。”
简笙跟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两人看着,见人走了,其中一人快速与她们反向而行……
苏故房中
简笙站在寝室中,等苏故带人过来,少顷,脚步声响起,简笙看去,来人一身黑色翻领长袍,红绸束腰,头戴幞头,眉眼低垂,手里提着个木箱。那人埋头,放下木箱转身关上门,简笙不解,那人抬头
“简笙,”
简笙惊呼
“是你!”
少年走到她身边,低声
“是我。简笙,这十多天都没见你出门,你还好吗?”
简笙垂眸不语,须臾问他
“你来干什么?上次——”
不等她说完,简章解释
“我知你生我的气。让你进裴府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所以,上次,你说不喜这儿,今天我便带你离开,我们远离京都,你可愿随我南下?”
简笙一怔,有些懵,不意简章会做出如此决定,犹豫片刻
“你让我先想想吧。”
明天裴至可能就回来了,她想见他最后一面。
简章抿唇,知她放不下谁,只道
“嗯,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告诉苏故,她知道如何找到我!。”
简笙点头,又疑惑
“你和苏故——?”
简章淡然
“我和她胞弟苏禾是生死之交。此次南下,也是受苏禾之邀,他在南方安置了产业。”
简笙喃喃
“想不到你们还有这层关系。”
意识到她想什么,简章急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之前我并不知苏故是苏禾的胞姐,直至前几日我收到苏禾来信才知晓他还有个姐姐在裴府当差。”
简笙垂眸,有些自责,想要说什么缓和一下,门被敲响,苏故的声音传来
“你们好了没?”
二人对视一眼,简章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简笙
“这是我在爹房里找到的,上面有你的名字,我猜他原本打算交给你的。”
简笙接过,看着那个精致锦囊上歪歪扭扭的“笙”字,怔然,眼中有热意涌动,敲门声再次响起,简笙回神,收起锦囊,颤声
“我决定了,明晚我就走!你亥时来接我。”
简章一怔,本以为她会考虑很久,点头
“嗯,明晚我去找你。”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简笙随其后,苏故带她回会宣阁,途中遇见裴矢渝,见她们过来,裴矢渝冷声
“你们去哪儿了?”
苏故一颤,兀自镇定
“回老爷,奴婢看简笙穿着单薄,恰巧多买了些布,今日请了缝衣匠上门,便带着她去量量尺寸,做一些新衣。”
裴矢渝看了眼瘦弱的女孩,不语,片刻沉声
“如此,你倒有心。”
一顿,挥手
“下去吧”
“是”
苏故低眉,转身离开。裴矢渝走近简笙,俯身
“怎么,又想耍什么花样?连苏故也被你鼓动,看来我真是小瞧你了!”
简笙垂头敛目,恭敬
“回老爷,奴婢不敢。今日确实只是去量了尺寸,不信,您可找人问问。”
见她这样,裴矢渝略一思索,淡声
“回去吧。”
简笙默默跟在他身后……
三月初三,简笙生辰。清晨,裴府上下一片忙碌,丫鬟们眼中满是期待,裴至今日回府,人已在进城的路上。消息传来,简笙端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溢出,顺着她的手滴落在地上。简笙张惶地看向裴矢渝。裴矢渝收手,冷笑,讥讽
“怎么,很是期待?”
简笙垂头不语
裴矢渝挑起她的脸
“他回来,你应该知道怎么说吧。”
简笙被迫看向他,忍气吞声
“是,奴婢定当谨言慎行。”
得到满意答案,裴矢渝放开她
“知道就好,你便不用去迎他了,去将那批新送来的册子整理了吧。”
“是,老爷”
简笙轻声应道,手却紧握茶盏,裴矢渝甩袖离开……
隅中,裴府大院,紫袍少年飞快地穿梭在回廊中,惹来一群少女侧目,少年不曾停留,一心往会宣阁走去。他回到院中,没看到那个女孩,跑去问苏故,她说简笙自己要求调回他父亲身边。裴至站在会宣阁门前,看着门廊,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物什,抬步走了进去。简笙准备将最后一本书册放在书架上层,眯着眼,踮了脚,费力地将册子推进去。脚步声传来,简笙还来不及回头,有人抢过她手里的书册,轻松地把它推了进去。简笙垂眸,心有所动,想要转身,那人却按住她,下巴搁在她头顶,低吟
“简笙,”
少年清澈的嗓音带了丝疲惫,简笙抚上少年搂着她的手臂,眼底热流涌动。不别离,不知相思入骨,未动情,却已情根深种。少年抵着她,闭目
“我回来了。”
短短一个月,却像过了许多年,情短情长便是这般。简笙低着头,一滴温热涌出,却又怕被少年笑话,小姑娘抬手,埋怨
“呀,书上尘埃入了眼,真是好痒啊。”
少年一怔,低笑,扳过她,看她揉着红红的眼,揶揄
“我以为,你流泪是因为我,唉,有点失望呢。”
少年故作叹息,眼底闪着笑意,简笙推开他,倔强
“少自作多情了!我才没有想你,才没有担心你是否安好,没有想知道你有无按时作息,有无日夜兼程,有无勾搭美……”
余下的话皆化作一声嘤咛,少年清冷的气息席卷全身,简笙只觉舌尖发麻。良久,简笙靠在少年怀中喘息,抬头,欲指责他,少年却抬手,将物什插入她的发髻中。简笙下意识伸手去摸,少年扶着她,细细端详
“唔,瘦了,丑了。”
简笙抬起的手一顿,咬唇,有些委屈
“真的么?这些天我忙着想你,没有好好吃饭。”
裴至扬唇,想起什么,正色
“对了,苏故说你要求调到这儿,是怎么回事?”
简笙一怔,是了,该来的总要来,想了一会儿,掩去心中浮动的情绪,轻快道
“这儿热闹,你那太冷清了,而且,老爷给的月钱可比你多呢!”
瞧她那神气样儿,裴至气乐了
“原是这般,那我以后招婢女时可要提高待遇了,免得又被撬了墙角。”
简笙皱眉,嘀咕
“你那不是不缺人?再说,你又不喜别人伺候,招婢女干嘛?当神仙供着吗。”
裴至憋着笑,敲敲她的脑袋
“是了是了,你说的对,之前招了一个,当少奶奶供着,却是个小没良心的,偷了心,又嫌银钱少,本少一走,卷铺盖便走,害得本少竹篮打水一场空。”
简笙……
正想拿话堵他,管家突然跑来,看到裴至,上气不接下气
“少爷,不好了!宫里来人说您带回的那个囚犯遭人劫狱后,跑去行刺皇上,把皇后娘娘刺伤了。皇上召您即刻进宫,朱公公和老爷正在前厅等着您呢!”
裴至愣了片刻,看向简笙,嘱咐
“你先回去,等我回来。”
简笙担忧地看着他,点头。裴至拉着管家,俩人匆匆离去……
夜幕降临,月色入户,简笙坐在床边,借着月光欣赏手中物什,暗红色的木簪通体光洁,顶部刻成一个娇憨少女的模样,簪身刻的‘简笙’二字正如其人,颇具风骨。看着看着,简笙笑了,从腰间掏出两个锦囊,一个是简章给的,一个是她自己绣的。昨晚她拆开那锦囊,惊喜发现,里面竟然有两块绿色的宝石和一个刻有“卫”字的长命锁。简笙反复对比两个锦囊,最后还是决定把简章给的送给裴至,她的手工太差,绣的太丑太丑……
悄悄将锦囊藏到裴至枕下,关上门,想到裴至惊讶又嫌弃的表情,简笙偷笑,一路哼着小曲儿,身后那人不紧不慢跟着她……
回到房中,简笙看着月色,估算时间,她有点舍不得了啊,合上门,打开衣柜,简笙开始收拾衣物。整理完一切,简笙已是满头大汗,嫌弃地嗅嗅自己,拿起置换的衣物走进屏风准备换上。几声猫叫传来,简笙脱下外衣,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简笙一惊,心道:简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停下手中动作,对来人道
“你等等,我换个衣服。”
来人未答他,突然举步靠近屏风,简笙看着那逼近的影子,怒道
“你怎么——”
来人走进屏风,简笙尖叫一声,抓起外衣语无伦次
“你,你,怎么是你?”
来人欣赏着眼前尤物,眼睛发红,嗤笑
“不然,你以为是谁?简笙。”
简笙六神无主,搂着衣衫,一脸警惕
“你要干什么?出去!”
那人似听到一个笑话,邪笑
“你不是更清楚?我忍你很久了,简笙。”
男人第二次唤她的名字,简笙脑中崩了一根弦,想要镇定,身体却止不住发抖,看着那满面酡红的男人,简笙疾言厉色
“你这样做,不怕裴至心寒?不怕他难过?”
裴矢渝逼近她,满身酒气
“他才不会为一个背叛他,勾引他父亲的女人感到难过!他只会痛恨你!恨你不知廉耻,心机深沉!”
简笙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咬牙切齿
“你可真是个下流无耻的畜牲!”
裴矢渝眸色一暗,抓过她的手
“是么,那我就更要做点事应证你的话了。”
说着俯身便要吻她,简笙用尽全力,推开他,向外跑去。只是还没跑多远,便被裴矢渝抓住,简笙仰头,怒声
“放开我!”
裴矢渝冷笑,擒着她的下巴,指着床上的包裹
“怎么,想逃?今天,你就别想了,乖,如果我高兴了,兴许,留你一命。”
简笙惊恐地看着他,裴矢渝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伸手扯开她怀里的外袍,俯身亲吻她的耳垂,简笙一抖,屈辱感袭来,侧头,想到什么,无视身上狂热的男人,简笙伸手向枕边摸去,那里放着裴至送她的簪子。裴矢渝焦急地动作着,唇舌停留在简笙的脖颈间,全然没有注意到逼近的危险,简笙闭眼,抬手,用尽全力,狠狠刺向男人背后,簪子全体没入。一声闷哼传来,男人停下动作,抬头睁大眼看着简笙,血珠顺着嘴角滴落,鼻端一股腥甜味传来,接着黑影倒下,血染红简笙的布衣。简笙大叫一声,推开身上的人,站起,大脑一片空白。简章进来时,门半开着,简笙躲在床边,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床上一个灰衣男人面朝下躺着。简章心一紧,走到简笙跟前,蹲下,轻轻唤她
“简笙,发生什么事了?”
简笙颤抖抬头,眼眶发红,看着简章,喃喃
“怎么办?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简章看了眼床上的男人,伸手搂着她
“简笙,我在这里,你别怕,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简笙捂着脸,脖子上有些血迹,哽咽道
“我,我没想杀死他的。我只想让他停下,我好害怕,我在换衣服,他跑了过来,然后拼命亲我,我推不动他,我就——啊”
简笙抱着头惊叫一声,又抬头,看向简章,手足无措
“怎么办?我杀了他,我杀了,裴至的父亲!”
简章用力地抱着她,柔声
“简笙,不是你,你什么都没做。是我不好,我从没尽到做兄长的责任。”
简笙摇头,泣不成声
“太晚了,我,我杀的他,我、”
简章放开她,抬手擦干她的眼泪,目光温柔
“简笙,你记住,是他阻止我们逃走,他该死,我杀了他。简笙,我杀了他。”
简笙一愣,抽噎地看着简章,不明所以。简章放开她,站起,走到床边,冷冷地看着那具尸体,突然费力将他扶起,简笙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他,却见简章抱着裴矢渝,手摸上木簪,看了眼简笙,轻声
“闭眼,简笙。”
说着用力拔出木簪,简笙下意识捂住眼睛,正在这时,管家声音传来
“少爷,这么晚才回来,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让厨房炖了参鸡,您看——”
“不用了,我在宫里吃过了。裴管家,你去休息吧,不用跟着我。”
裴至淡淡道,脚下不停,看着半开的房门,莫名心慌,睨了眼忐忑不安的裴信,疑惑
“我爹呢?怎么没看到他?”
裴信一哽,心虚地看了眼前方,吞吐
“老爷他——”
“不要!”
一声尖叫打破二人对话,裴至皱眉,大步跑进房中
简笙拿开手,看着简章举起木簪,眼也不眨地对准那个创口,狠狠刺下去,“砰”的一声,门被踢开,少年看到眼前一幕,只觉浑身血液逆流,胸中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前一黑,后退一步,差点倒下。管家扶住他,惊叫
“少爷!”
又看着床上的人,震惊
“老爷他——”
裴至撑起自己,握拳,走到床边,用力推开简章
“你在干什么?”
甫又看向躺在地上的人,蹲下,搂起他,手抚上他的伤口,颤声
“父亲!父亲!”
简笙木然地看着一切,裴至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耳边徘徊,好半天,简笙才发出一个音
“我,”
裴至抖着手探探裴矢渝的鼻息,却是一下悲伤不能自持,搂着他的身躯,绝望
“父亲。”
简章平静地站在一旁,裴至抬眸,冷光直射,咬牙
“是你!你杀了他!”
“是我,他该死。”
简章轻蔑地看着他,无所畏惧。裴至噌的站起,挥拳,朝他袭去,简笙慌了,想要阻止他们,简章仰头,嘴角裂开,流着血,裴至这一拳,用尽全力,抬手,擦掉血痕,简章大笑
“你打我也没用,他已经死了。”
裴至脸色铁青,冷冷地直视他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父亲!”
简章舔唇,看向简笙,眨眨眼,看向裴至,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你管我是谁,看他不顺眼,想杀就杀喽。”
裴至将他动作全都收入眼底,看向简笙,目光回到简章身上,脑中闪过一个身影,裴至恍然,低头,扫向那个包裹,果然!裴至走到简笙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问
“你,这件事,你参与多少?”
裴至用力握拳,一句话,却停了几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简笙,生怕漏掉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简笙张着嘴,面色惨白,双目红肿,显然是哭过了,两人对视好一会儿,简笙痛苦闭眼,曲起手指,忍住颤意,轻声
“全部。”
刹那,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裴至痛苦又绝望地注视她,开口声音嘶哑
“你便是这般回报我?你们早就串通好了,你,一直都在骗我!”
最后一句,裴至几乎是吼出来的,泪顷刻奔涌而出,简笙摇头又点头,想要前进,拥抱他,却又止步,伸手,捂着眼睛,艰难开口
“我,你父亲,其实是——”
“简笙,你还要瞒他么?”
简章走到简笙身旁,搂着她,看着裴至,一脸挑衅
“我本打算今天带她离开这儿,一起南下。谁知被这老顽固发现,他拦着我,不让我们走,扬言要将我们送至官府,我便同他打了起来,因力气不及被他压在床上,心有不忿,杀念顿起,手里只有这一利器,你也看到了。”
裴至满目通红,收紧拳头,随时准备朝简章脸上招呼,却因为简笙,生生忍住,不死心地,裴至冷声
“他说的,都是真的?”
简笙看着满目煞气,怒火冲天的少年,低头
“是”
“呵,哈哈,看看我都干了什么呀!色令智昏,养虎为患!原来,是我害了父亲!是我啊!”
少年怒极反笑,说道最后,却是极尽懊悔,极尽自责,万般凄凉。简笙心痛如绞,踉跄迈向少年,想要触摸他
“阿至,我——”
裴至后退一步,眼中是极冷极寒极厌恶,怒声
“来人!”
管家带着叫来的侍卫上前
“是!”
“将他二人押往刑部,即刻问审!”
“是!”
常盼白头,奈何情深缘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