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爱卿?”
为政殿,皇帝声音传来,众人看向裴至,心疑今日是不是来了个假尚书。裴至回神,抬头,出列,看向皇帝
“臣在”
“爱卿今日心不在焉,莫不是家中藏了美娇娘,扰爱卿魂不守舍?”
众臣哄笑,裴至尴尬抬手,低咳一声,正色
“臣之过,望陛下恕罪。只是,今日臣有两件事需向陛下禀明。”
“卿且说”
天子正襟危坐,众臣敛衽,裴至抿唇,看着手中的朝笏,朗声
“臣有两案待重审。其一,”
裴至一顿,看了眼五皇子魏青徐,继续
“徐州流寇一案。其二,前刑部尚书裴矢渝被害一案。”
话音一落,满朝哗然,一时议论纷起。魏镜看了眼裴至,垂眸不语。天启帝扫了眼骚动的群臣,沉声
“想来爱卿适才确实分神至深,流寇一案,适才青徐已做结案陈词,重审,怕是不妥。至于第二个案子,三年前不是已结案了吗?说来,今夕已到那犯人问斩之期了。”
众人点头,裴至垂首,
“陛下明鉴,流寇一案,昨日整理档案时臣发现,图纸有异。”
裴至从袖中抽出昨晚自己画的草图,双手举着
“这是臣昨日凭记忆画出的原样,还请皇上将那案宗中的图纸于此一并做个比较,真相不言而喻。”
皇帝朝朱承德示意,朱承德弓腰走道裴至身边,接过图纸,端送给皇帝
“上案宗。”
魏青徐看了眼裴至,将案宗交给朱承德,天子将两份图纸打开查验,众人屏息,他们皆知裴至有过目不忘之能,若是图纸有异,此案子便真是复杂了。天启帝扫视群臣,一脸严肃,朝堂一时鸦雀无声,众人瑟瑟,凝神静候,却听天子沉声
“拿下去传阅。”
“是!”
朱承德拿着两份图纸,走下殿堂,交给温相宜等人阅览,来回一周而后朱承德收好图纸回到天子身旁。有人豁然开朗,有人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都不吱声。天启帝俯看朝臣,问
“众卿可有发现什么?”
众人敛目,无人回应,天启帝也未想让他们答,只道
“裴爱卿你来说说。”
“是”
“前日整理案宗时,臣检查图纸,发觉不妥之处,薛画官经过,虽觉有异,却模棱两可。想必陛下适才看到臣特意放大的字符了,那图纸匕首上第四个字符多了一笔。故而,臣以为这图纸定是被人换过!至于那人是谁,为何要换,这便是臣要求重查的理由。”
裴至说完,满室皆静,皇帝赞叹一声
“善,爱卿心细如尘,严谨如斯,众卿家实应见贤思齐。”
“臣等惭愧。”
“如此,裴爱卿,即日起,此案便由你负责吧。青徐毕竟阅历浅,理应跟着爱卿学习。”
魏青徐抬手,恭谨
“是,儿臣谨遵教诲。”
思及第二个案子,天启帝沉吟一声,问道
“第二案,爱卿为何重申?”
裴至眼睑低垂,望着青石地面,声音低沉
“禀圣上,昨日,有人自称为杀父元凶,所言,却又几分可信之处,因人命关天,更因秉公正之责,臣不希望天朝法度错杀一人,错断一案!恳请,陛下成全。”
裴至伏身,叩首,言辞恳切,令人动容。君王透过珠帘,定定望着殿下稽首却一身傲骨的年轻臣子,突然拍手连叫三声
“好!好!好!”
如此认可,除左相外天朝怕是再也没有了……
“有卿如此,何愁我朝不可万代千秋!朕准了,此案便由岐王会同审理。”
“是!”
“臣遵旨。”
“退朝!”
“恭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
“闻昭,快点!裴至就要出来了。”
闻昭几人不紧不慢地跟在魏书悦身后,看着魏书悦着急的样儿,忍不住打击
“就算现在去也不一定能见着吧。”
看着陆陆续续从大殿出来的红紫官服,闻昭考虑着要不要回避一下,她不太想见到那人。
“谁说的!你看,那不就是嘛。”
魏书悦指着正前方,拉过闻昭
“快点,他们要过来啦!”
也不管闻昭愿不愿意,拉着她便朝裴至他们飞奔而去
“三哥、五哥!”
虽叫的是哥哥们,魏书悦却看也不看他们,直接跑到裴至身边,满面笑容
“裴至,好久不见呀。”
“昨天不是才见?”
魏镜戳破她
“那又如何,难道你没听过‘一刻不见如隔三秋’吗?说的就是我!”
“女儿家家的,真是不害臊!”
“五哥怎好意思说我,上次也不知是谁,我不过和五皇嫂出去一趟,回来就听说你把整个皇宫都翻遍了,差点上报父皇,吓得我都不敢再——”
魏书悦猛然顿住,尴尬地看向魏镜,挠挠头,脸上堆着笑,
“啊,今天天气不错。”
闻昭……
“对了,三哥,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魏书悦拉过闻昭,推到魏镜前面。闻昭措不及防与魏镜对视一眼,愣了一下,僵硬扯唇
“呵呵,早,今天天气不错。”
众人……
闻昭尴尬别开眼,魏青徐收回打量的目光,笑道
“这便是未来三嫂吧?”
魏青徐抬手对闻昭作揖
“五弟这厢有礼了”
闻昭抽抽嘴角,这礼见得有点早吧。福身回礼
“闻昭见过五皇子”
魏镜打断两人,看着魏书悦问
“你们来这干什么?”
“呵呵,人家想你了嘛,就过来看看。”
魏书悦瞟向裴至,却见他耷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正要问,裴至却道
“王爷,五皇子,下官还有要事待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两人点头,裴至作揖,准备离开,刚走几步,魏书悦急急追了过去
“裴至!等等我,我有话对你——”
话没说完,忽听一声惊呼
“啊!”
众目睽睽下,只见魏书悦扑向裴至,裴至却后退一步,魏书悦闭眼,往他腰间一抓,捞到个圆鼓鼓的东西后,终是难逃惨运,跌倒在地摔了个狗啃屎。
“公主!”
春溪紧张地跑了过去,闻昭愣了片刻,强忍笑意走过去和春溪一起将她扶起,裴至垂眸看着掉在地上绣着“笙”字的锦囊,呆怔良久。魏书悦一边揉着膝盖,一边抱怨
“哎呦,痛死本公主了!”
死裴至,看见我摔倒不扶就算了,还躲开!我又不是瘟神,呜呜,好痛啊!
魏书悦不满地瞪向裴至,却发现他好像石化了般,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锦囊,撅嘴,挣开春溪和闻昭,一瘸一拐地走到锦囊旁,弯腰拾起,谁知锦囊因刚刚拉拽而被打开,魏书悦一时没注意抓住锦囊底端提起,先是“咚”的一声闷响,而后“叮当”一声,锦囊里的东西一一掉出。魏书悦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而后转头看向裴至,小声
“我不是故意的。”
裴至回神,走向魏书悦,准备捡起地上的东西,闻昭却先他一步,拾起宝石和长命锁,放在手心,看了一会儿,问裴至
“你怎么会有这两样东西?”
她这一问,众人纷纷看过来,一些官员路过,见几人围在一起,想上前打声招呼又不敢,迟疑一会儿,最终还是绕道走开。
“怎么,你也有?”
魏镜看着二人,率先问道,闻昭迟疑了一下,抬头解释
“我倒是没有,不过,我在图册里见过。”
“图册?什么图册?”
裴至呢喃一句,看向闻昭,好奇。这些都是简笙留给他的,他一直舍不得丢掉,即使,他曾经因它而痛苦……
“哦,这倒是忘了,偶然间看到的。”
闻昭暗暗考量,决定还是不要把自己半夜偷偷跑到她爹书房偷书的事给说出来……
“对了,那你的这个是——你自己的?”
闻昭举了举手中的东西,裴至看着锦囊垂眸,起身
“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送的。”
说完抬腿朝前走去,闻昭诧异
“这些东西你不要了?”
“你觉得有用就留着,没用就扔掉吧”
看着裴至的背影,几人对视一眼,魏书悦攥着锦囊,可怜兮兮地看向闻昭
“闻昭——,”
闻昭起身,斜睨她一眼
“怎么?”
“那个——东西,”
魏书悦搓搓手,目不转睛地盯着闻昭手里的东西,笑话!她怎么会允许裴至的东西落入别的女人手中呢!既使这个女人是她目前最要好的朋友!看着她的眼神,闻昭了然,扬起手中的东西,咧嘴
“想要?”
魏书悦使劲点头
闻昭将长命锁一收,握在手中,得意
“裴公子可是说了,若是觉得有用就让我留着,没用,就扔了。可是怎么办,我觉得都有用。”
闻言,魏书悦收起讨好的表情,咬牙
“你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儿!怎能当着未来夫婿的面收其他男人的东西呢!”
转头看向魏镜,义正言辞
“三哥!看看你未来媳妇儿!你也不管管!”
魏镜抽抽嘴角,和魏青徐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一前一后离开为政殿,看着两人仓促离开的身影,魏书悦瘪嘴,欲哭无泪,看向闻昭,赌气
“闻昭!你今天要是不把东西给我,我们就绝交!”
闻昭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心道,还真是小孩子脾性。叹口气,将绿宝石拿出,递给眼
“喏,这个给你。”
然后一甩长命锁,
“至于这个嘛,我还有用,就先留着了。”
魏书悦接过绿宝石,还没来得及欣喜,听到闻昭的话,眨眨眼,看向她手里的长命锁,不解
“有什么用?”
闻昭神秘一笑
“这个嘛——不告诉你!”
叫上祁姝,朝魏书悦道
“公主,我们也有事,就不陪你了,告辞。”
说完大步朝宫门而去,留下一脸懊丧的魏书悦……
刑部大牢
“你来干什么?”
“自是有事问你。”
“呵,该问的三年前不都问过了?”
“那该说的你都说了么?简章。”
裴至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你还想听到什么呢?裴至。”
简章学着他的语气,态度轻慢。裴至不语,片刻,垂眸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简章一愣,片刻,脸上又挂起玩世不恭的笑
“是好是坏又如何?”
再过两天,这世间的一切就都与他无关了。
“是么,若我说,这两个消息,都与你有关,又或者,与简笙——”
“好消息。”
简章打断他,迅速做出选择,裴至看向他,沉声
“好消息是裴矢渝被害一案,将重新审查,所以,目前为止,你性命可保。”
裴至一顿,观察简章的表情,见他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垂眼,看着枷锁,不知在想着什么。收回目光,裴至接着道
“坏消息,昨日真凶简笙,至我府上投案自首并自述其罪。”
“这——,不可能!简笙她——”
简章震惊地看向裴至,欲言又止。片刻,镇定下来,冷笑
“你也不过如此嘛,怎么,找不到证据,就只能瞎掰这个来唬我?真替她寒心!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东西!你到底为何,一定要置她于死地?我再说一遍,人,是我杀的!我简章一人做事一人当,也请你,不要再把简笙牵扯进来了!”
简章转头,不屑再看他一眼。裴至抿唇,片刻,从袖中抽出批文,用力一扔,将东西扔至他脚下,怒道
“不信,你自己看吧!”
说完,转身,不愿多看他一眼,简章回头,看了眼地下的批文,艰难蹲下,拿起,翻开,半晌
“怎么会这样,简笙她——真的去找过你了?”
“呵,你有什么资格值得我放弃操守去欺骗?”
说着,裴至转过身,逼近他,迫视他
“你以为你在帮她,成全她么?不是!简章,我告诉你,不是的!你这是在害她!你这么做,根本就帮不了她!”
说道最后,裴至几近咆哮,简章低头不语,良久,只听
“人就是我杀的,不管你怎么查,最终要死的只能是我!”
简笙,你好傻啊……
简章闭眼,背过身去,再不愿多说一句。见状,裴至握拳,冷笑
“以为这样很伟大么?我告诉你不是!若是最后凶手是简笙,她的罪情可就不止谋杀了,诬陷他人,让他人顶罪,致使案件被误判,罪加三等,就算绞刑也不足以抵消!”
裴至唾沫横飞,简章却只握紧双手,抽动一下肩膀,此外,再无任何回应,裴至失望摇头,转身大步离开。
……
京都大街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不然老爷又要说我了。”
祁姝看着悠哉悠哉东看看西摸摸的闻昭,提醒
“祈求乖,让你家小姐再逛会儿,看看有没有什么小玩意儿。”
没人给她添堵,她可要好好玩一会儿。摸了摸腰间的钱袋,闻昭拿出一两银子得意朝祁姝晃晃
“你看,这是爹昨天给我的奖励!所以,祁姝,我爹给我钱不就是让我们好好玩玩的嘛,走吧。”
“可是——”
老爷不是让你攒着么,到时候嫁人了可没人给你零花钱!
“哎呀,少罗嗦,快走吧。”
闻昭不耐烦,勾着祁姝的脖子就朝西市走去,她记得魏镜昨天说过,铁匠铺也帮人锻造兵器,她想给自己造一个暗器。西街比东街要冷清许多,路途中零零散散的分布着一些破败老旧的房屋,这一带都是最底层老百姓的居所,闻昭平时很少来这儿,这里总让她感到压抑。想着,闻昭加快脚步,直奔西市。走了约莫一刻钟,闻昭突然停下,祁姝看着她,疑惑
“小姐,怎么了?”
“祁姝,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昨天丢钱袋的那个?”
祁姝看去,果然,一个青衣少年笔直地跪在一个破败的屋门口,这大白天的,看着很是怪异,祁姝小声嘀咕道
“这也忒慎人了吧,大白天的,在这空无一人的巷中跪着……”
刚说完,只听“咚”的一声,两人看去,只见青衣少年躺倒在地不省人事,闻昭快步走过去
“祁姝,过来帮忙!”
两人走近,掀开少年幕篱,一惊,少年面无血色,唇色苍白。祁姝却小脸一红,惊喜
“哇,好俊俏!”
早知道他如此俊美,昨日她便不那么说他。闻昭翻了个白眼
“俊什么俏啊,还快帮忙!”
闻昭拍了拍少年的脸,呼道
“公子,公子,醒醒,能听到我说话么?”
叫了几声没反应,闻昭伸出大拇指,边朝他人中掐去边对祁姝道
“祁姝,快拿出你自制的’琼浆玉露’!”
手下一使劲,少年嘤咛一声,便再无动作,闻昭接过祁姝递来的竹管,拔开
“祁姝,你扶着他。”
祁姝蹲下,扶起他,让他呈半仰的姿势躺在自己怀中,闻昭沾了点水在他唇上,见他动了动唇,伸手轻捏他下巴,把竹管里剩下的水缓缓送入他口中。做完后,只见少年皱眉,轻咳一声,虚弱地睁开眼,半晌才道
“是你们啊”
挣开祁姝,摇晃爬起,还没站稳,又跪倒在地,祁姝心疼地扶起他
“公子,你还好吧?”
闻昭无语,祁姝这个小色女。
少年被扶起,半倚在祈求怀里,有气无力地点头,而后闭眼,像是又要昏睡过去。闻昭见状,一把拉过他
“祁姝,我看他应该是跪太久了,这样,我们先把他背回去,等他醒了再说。”
祁姝点头,帮着将人弄上闻昭的背。少年身体紧贴闻昭,闻昭刚准备托起他,身后的触感让她一怔,这——怪异地看向祁姝,见她一脸含情脉脉的样儿,闻昭恶寒,看着祁姝,欲言又止。见她顿住,祁姝不解
“怎么了,小姐?”
闻昭摇头
“没事儿,走吧。”
闻昭托起少年,吩咐祁姝收拾落下的东西,朝来时的路走去
……
闻昭背着少年回到闻府,闻父刚从外面回来,见状一惊,走到闻昭面前,劈头盖脸问
“闻昭,你又闯祸了!这次怎么还把人打晕了扛回来!”
闻昭抽抽嘴角,感情她在她爹眼中就一闯祸精啊!想着,闻昭不满
“我哪有!这是救人好么。哎呀,先不跟你说了,累死我了!”
说完也不理闻爹,自顾朝自己房中走去,闻爹那个气啊
“你这是要把他背哪去?可别忘了你现在是名花有主的人了!”
哎呀,他这闺女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想着,闻爹看了眼准备偷偷溜走的祁姝,叫住她
“站住,你来给我解释解释,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嘿嘿,那个,老爷,我们本来从宫里回来是准备直接回家的,谁知路上遇见公子晕倒在地,小姐心肠好,便把他带回来了。”
祁姝闷声闷气解释,她家小姐真是的,每次都把她落下!她的俊俏公子啊,想着,祁姝小心翼翼看向闻爹
“老爷,我得去请个大夫,那公子好像病得不轻。”
闻父一愣,瞪眼
“就你们事多,净给我添乱!”
“哎呀,老爷,话可不能这么说,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您就当小姐在为您积福吧。”
“帮我积福?那死丫头少给我闯点祸就行了,还帮我积福呢。”
“那老爷,您看,我——”
“去吧去吧,快去快回,到时候可别真出什么事了。”
闻爹不耐烦摆摆手,催促着。祁姝一喜,蹦哒着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
“大夫,公子怎么样了?”
祁姝看着躺在床上依旧昏睡的人,关切问道
“啊,这位公子无甚大事,只不过是伤心过度,再加上一天不食不饮这才昏睡至今。”
年过半百的老者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解释,祁姝听后,放下心来,想了一下,又问
“大夫,你看要不要来点药?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啊”
大夫捻捻胡须,沉吟一声
“要不这样,你随我去铺里取些补药?”
祁姝看向一旁整理图册的闻昭
“小姐,你看——”
“去吧去吧”
闻昭头也不抬挥挥手,祁姝默泪,果然是亲父女,这语气,这动作!
祁姝前脚跟着大夫刚走,闻父后脚便过来,敲了敲门,闻昭还没应,闻父便进来。一看是老爹,闻昭吓得三魂掉了两魂,惊慌失措地将东西放于身后,失声
“爹、爹,你怎么没经过我同意就进来了?”
闻父见她一副做贼心虚样儿,冷哼
“又背着我偷偷干什么呢?”
说着就要朝闻昭走过去,闻昭一慌,将手里东西攥紧,跑到一边,和闻爹隔了张桌子
“爹,有话说话,走来走去怎么回事儿?”
“死丫头,是不是又偷拿我书房里的东西了!”
闻父看出端倪,立在闻昭刚刚站着的地方,质问。闻昭嘿嘿一笑
“爹,您在瞎说啥呀。哎呀,我要去给公子熬药了!”
说着,也不管闻父,一鼓作气向门外冲去。闻爹看着那兔子般逃窜的背影,无奈摇头一笑
“出息!”
而后看向闻昭刚刚坐着的地方,凳子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银饰,闻父俯身,拾起,放至眼前一看,心头一惊
怎么会在这!
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床上传来一声嘤咛,闻父抬头看去,只见青衣少年抚头,缓缓从床上坐起,半晌,抬头看向闻父,皱眉
“这是哪儿?”
“柳、柳诗?”
闻父瞪直了眼,震惊到失语。少年看着闻父,震惊程度丝毫不亚于他。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少年困惑
“你,认识我娘?”
闻父看着他,老半天回神,看了眼手中的长命锁
“嗯。”
少年一喜,
“那您是——”
闻父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举起手中的长命锁,沉声
“这个,是你的?”
少年看着那银饰,点点头,走过去接过
“它怎么会在您的手中?”
往事历历在目,少年垂眸,拇指来回抚砺着银饰上的字。闻父看着满面伤感的人,低叹,轻声
“看见你们都平安长大成人,他们也该感到欣慰了吧。”
“谁们?”
少年不解问道,闻父却转身,看向门外,片刻
“姑娘,往事已矣,若有机会,老夫定然悉数告知,只是……”
……
闻昭拿着图册刚出去,走到大堂,一拍脑门,心中暗叫:糟糕!东西忘拿出来了!
收起图纸,沿原路返回,刚到门口便听
“姑娘,今日之言,望不要再对他人提起”
“简笙谨记,多谢大人收留。”
“举手之劳,姑娘客气了。如此,老夫便不打扰你休息了。”
闻昭一听,蹑手蹑脚快速撤离,直到出了自己的院里,才敢松口气,看着手里的图册,若有所思。
…………
十月二十二清晨
闻昭正在后院舞刀弄枪,简笙坐在院里的秋千上专注地看着,正当闻昭挥到她最拿手的‘釜底抽薪’时,祁姝急匆匆地跑过来,口中大喊
“小姐!小姐!不好了!”
闻昭收势,将枪立在地上,叉腰
“叫魂呢!”
祁姝手里拿着一张宽幅大纸,喘了会儿气,才道
“小姐,不好了!出大事儿了,你看——”
刚说完,抬眼,见简笙好奇地看过来,祁姝尴尬转头。自从简笙换回女装后,她的芳心碎了一地啊……
“我看看”
闻昭拿过宣纸,展开,只见纸上朱红的“告示”二字,闻昭一路看下去,而后抿唇,看向简笙,指着纸上的画像,一脸疑问
“这,是你?”
简笙接过宣纸,只见上面写着
裴矢渝谋杀案将于今日在刑部官署重审,下为相关涉案人员,如有熟识者或提供有助于案件审理的,望告知,届时可凭线索至刑部府衙领取酬金。
再往下便是她还有管家、苏故及当初同她一道入府的丫鬟们的画像与消息。
合上告示,简笙看着花架,扬唇: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看来裴至下定决心了呢。
闻昭和祁姝对视一眼,诡异地看着简笙,少顷,闻昭佯咳一声
“那个,我们方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简笙转头看向她,笑了笑,突然跪下
“简笙今日在此谢过姑娘救命之恩,亦对姑娘的收留感激不尽。简笙惭愧,对你们隐瞒身份,实是不想给各位带来麻烦。如今,此事已然公之于众,简笙便无所挂牵了,谢谢你们!”
简笙说着就要磕头,闻昭皱眉,及时扶起她,
“简笙,萍水相逢即是有缘,没有必要如此。”
简笙看着闻昭,心底划过一股暖流,而后淡笑
“闻姑娘说的是。”
“哎呀,你们这样搞得我都想哭了”
祁姝佯装抹眼泪,两人看着她笑了起来。片刻,闻昭又问
“简笙,那你能跟我们讲讲你的事么?”
简笙点头,扬起告示,云淡风轻道
“三年前,我将自己最爱之人父亲杀害,我的哥哥替我顶罪,坐了三年牢,原定于今日午时问斩。”
说到这儿,简笙一顿,三年前的事一一涌现,太久了,她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可是只要一闭眼,怎么能忘?
闻昭看着紧闭双眼的少女,阳光洒在她身上,却那么凄冷、孤寂。少顷,少女睁开美眸,自嘲
“大概是我还没有坏透吧,终究良心不安,三天前,我便去裴尚书府上自述其罪,祈求他重查此案。”
“那你都自首了,还要重查什么?”
祁姝疑惑问道,闻昭瞪了她一眼,祁姝吐吐舌,安静下来。简笙摇摇头,惨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世间之事,怎么又会如讲起来那般简单?”
闻昭赞同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告示
“那你——”
简笙回过神,正色,拱手
“简笙这两日在府上叨扰各位了,是时候回到我该去的地方了。”
看向闻昭,俯身
“告辞”
说完抬腿就走,闻昭拉住她
“简笙,我们陪你一起吧。我们也想去看看”
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她总觉得事情不像简笙说的那么简单。直觉里简笙那么善良,怎么可能做出杀人栽赃之事!
简笙感激看着她,突然道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自己与闻姑娘似曾相识,就好像我们是失散多年的亲人。”
闻昭惊诧
“我们这算心有灵犀么?”
说完,两人都抿唇一笑,只留祁姝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