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先不说心里头藏着事,又加上先前在侯府受了气,所以这会儿姬二公子心里头正憋闷着,于是便打算学学那些古今文人,也骚客附庸风雅一回来个借酒消愁。
主意打定,接下来的谈话便变成了这样。
“对了,上次有间酒馆送来的酒还有麽?”
这厢楚神医正郁结在心,难以纾解,反观姬二公子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将话题一转,悠悠道。
闻言,楚温瑜一口郁气卡在喉咙处,不上不下,硬生生的将一张温润清隽的容颜憋成了猪肝色,就差没吼上几嗓子了。
“有,在我那屋里搁着呢,你问这个做什么?”
既然提到有间酒馆,那少不了就得说说这家酒馆的主人了,此人不是别人,恰是楚神医心中时时思慕之人,姓明,名婉,在翼州城也算得上是比较有名的人物,这不单单是因为此女子酿得一手的好酒,还因其曾经的一段过往。
然而关于此事,说来话长,此番暂不作详表。
为了能够在心上人面前多多露脸,所以在姬二公子的建议下向来滴酒不沾的楚神医隔三岔五的便要去有间酒馆订上几坛酒,然后放在自己的屋子里,睹物思人。当然了,这些酒有的时候在他一个不留神看守不严的情况下也会直接进到姬二公子的肚子里。
对此,楚神医每每都是气得牙痒痒的,但奈何自己又不是这人的对手。
“我说你这不是问废话麽,你说我要酒做甚麽,当然是喝了,难不成是用来泡澡啊?”姬二公子颇为嫌弃的嗤了一声,顺道丢了一个宛若看白痴的眼神过去。
楚温瑜无力的腹诽了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歪词。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我记得已经跟你严肃的提醒过你了,在你体内的毒没有完全解掉之前不得饮酒。”楚温瑜一改之前调侃和戏谑,神色凝重的说道。
毋庸置疑,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名震江湖的堂堂医圣心里面是很生气的。
他就不明白了,这小子怎么多年如一日,还是这么的任性而为,自己目前的身子状况难道不清楚?
牵机引的毒是开玩笑的麽?虽然他是施针替他将毒逼至心脉一处不让其蔓延,但那也只是暂时的。一日不配出解药,他这条命就始终是在鬼门关前徘徊。偏偏这人还毫无一丝的自觉,都说了要忌饮酒,忌动情,他竟还敢直言犯忌,简直就是嫌命不够长。
“你是不是觉得当初我将你这条命救回来很容易?”
“怎么会呢……”被说教的姬二公子紧随其后说道,但是那张邪肆狂狷的脸上仍旧洋溢着一抹散漫淡然的笑容,“你交代的那些我都知道,可是我这不是嘴馋了麽。”
于姬二公子而言,这世间唯酒和美人不可辜负。
“既然知道,那就给我忍着。”无视好友故意装出的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楚神医秉持着自己的操守,义正言辞,丝毫不加妥协的说道,“唉,话说回来我就纳了闷了,你说说你,既然那么在意独孤家那丫头,为了救她甚至不惜种下生死蛊,为什么又不让她知晓你的心意呢。”
当这一番话随风缓缓传入耳畔的时候只见悠然闲适的走在前面的姬珩身形微不可见的停顿了一下,就在楚温瑜以为他不想回答的时候,姬珩方才幽幽的抛下一句。
“我和她之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清楚的。”
不是他不想表明心意,而是就目前的情形来讲实在是不适合谈这种事。
抛开侯府中江氏母子成日里煞费苦心的琢磨着怎么除掉他不说,就是独孤筠她自己对于打小就定下的这桩婚事也抵触的很。
据他所知,那丫头私底下已经几次三番的跟独孤伯父表达过想要退婚了,只可惜独孤伯父迟迟没有答应罢了。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的,独孤伯父可能会反对,但若是那丫头坚持不懈的劝说呢?
以独孤伯父对那丫头的宠爱程度,难保次数多了,独孤伯父不会头脑一热,对那丫头妥协退让,答应了她这个无理取闹的要求……
说到婚约这件事,姬二公子就不明白了,明明上上一世独孤筠对打小就定下的这桩婚事从未表现过任何的不满,怎么换做这一世,事情就变的截然不同了呢?
难道说是因为自己重活两世,所以间接的导致某些事情也跟着发生了改变?
想到有可能是这么一回事,姬二公子内心别提有多惆怅和郁闷了。
说好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说好的伉俪情深,相伴意长……
啧,都上哪里去了,这跟原定的剧情走向完全不一样啊!
“我说,你该不会是还顾虑着当年那件事吧……其实说到底那件事也不能全怪你,你又何必这么自责。更何况,这些年以来你暗中为那丫头做了多少,付出了多少。若真要算起来的话,也足够偿还了。”
面对好友语气中的抱怨和不满,姬珩淡淡的笑了笑,眉宇间流露出些许的苦涩和落寞。
事实上,他在意的又何止是当初那一件事。
旧事重提,气氛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之中。
楚温瑜也意识到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本着想要缓和一下气氛的念头,他飞快的转动了一下脑子,将话题一转,说着别的事。
“嗯,说起来,我好像也觉得独孤家那丫头要更亲近你那位大哥。”
事实证明他这个话题转的一点都不明智,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哪桩不该提提哪桩。真叫人严重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有意为之的。
痛处被戳中的姬二公子表情越发的难看了,阴恻恻的看向某人,咬牙切词道:“楚、温、瑜……”
“唉?”楚神医表情甚是无辜的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忙改口道,“得,我嘴贱,说错话了。”
唔,他又没说错,事实上独孤筠同姬琰的关系的确是挺好的嘛。至少在他看来,那待遇……眼前这位爷是绝对享受不到的。
“不是我说,这独孤筠看人的眼光真心是不怎么着。姬琰那家伙一看就是个伪君子,可偏偏那丫头还将人家当做宝。”
对于楚神医的这一番评断姬二公子不想反驳,也没法反驳。因为看走眼的可不止那丫头一个人,想前世,他不就同样被欺骗了……
每每想起前世的自己是多么的天真的相信自己这位好兄长,最后落得个万箭穿心的悲惨下场,姬珩就觉得特别的窝火和郁结。
说到底,前世他之所以会对姬琰那么信任,除了是因为血脉相羁绊这层关系外,还有就是在幼年的那一段岁月中姬琰是真心实意的待他好。但后来随着彼此逐渐长大,他骁勇善战的声名远播后,这份兄弟情谊就开始变了。
面对权势、利益、名声的诱惑……姬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开始防备他,憎恨他,到最后甚至是心狠手辣的对他下杀手。
至于独孤筠那丫头,他想应该是五岁那年她不小心掉进荷花池,然后被姬琰救上来的那天开始吧,从那天后,小丫头就特别的爱黏着姬琰。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绝对是姬琰,也就只偶尔心情特别好的时候她才会想到给他捎上一份。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那个时候见她落水是他首当其冲第一个先跳下去的。当时若不是因为他不会泅水,跳下池中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么重要的事情,又哪里还会有他姬琰英雄救美的机会。
真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一想到自己当年救人不成反倒差点把自己一条小命搭进去,英明神武的姬就觉得糗的不行,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他拼命学游泳的原因之所在。
“其实我觉得吧,独孤筠除了长得比寻常女子貌美一些,能力出众一些,其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要我说你干脆就别死脑经的吊在这一棵树上了,俗话不是说的好,天涯何处无芳草……天底下的女子多的是,你又何必煞费苦心,劳心劳力的巴巴着这一个呢。”
这厢楚神医发自肺腑的感慨完,只见姬二公子淡淡的瞥了过去。
这一眼看的楚神医小心肝一颤,莫名的觉得背脊一凉,眼神到处乱转颤巍巍的说道:“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实在是渗,渗得慌。”
那模样别提有多没骨气了,跟之前侃侃而谈的威风架势简直是判若两然。
姬珩不屑的冷嗤了一声,反唇相讥,“不错,你倒是也知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巴巴的往人家有间酒馆的老板娘跟前凑,要不依我看,从今日起,你也换棵树吊好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楚温瑜郁闷的撇了撇嘴。论嘴皮子功夫,通过这么多年的经验总结来看,他永远不是眼前这位的对手。
独孤筠的好,其实又岂是楚温瑜口中说的容貌出众一些,能力出众一些可以形容的,而在曾体会到那个丫头的好后,他又怎么可能还看得上其他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