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在被江氏母子等人害得战死沙场后他作为一介游魂飘荡在人间,那些生前所不曾见到的阴谋和背叛,没想到却是在自己死后才明白。那个时候他心中有恨意,有不甘,但在亲眼目睹独孤筠那个傻丫头为了调查自己的死因,一步步的坚持不懈的足足花了一年零三个月又十九天精心谋划、暗查,到最后甚至是连登闻鼓都敢敲,替自己申冤后,尽数化作心疼,如密密麻麻的针扎在心口。
按理说那颗早已经死去,不会跳动的心脏,却莫名的疼的不能自已。
登闻鼓,那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敲得麽?
若要敲登闻鼓,敲鼓者都必须要先从长五米上面铺满了密密麻麻的长钉的木板上滚过,若有幸能够活下来,递上去的状子才会上达天听,由天子并三司会审。
从小长到大她都是被人宠着,疼着,养的娇弱弱的,在他的记忆当中有一次不小心让刀子给割破了手指头都红着个鼻子可怜兮兮的。这么一个打小就怕疼的人竟然敢去滚钉板,难道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可能会没命麽?
当时他眼睁睁的看着她浑身是血的从钉板上滚过,但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想阻止,可却一次次的从她的身体中穿过,他不断的咆哮,试图让她停下那疯狂的举动,但声音却传达不到,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那个时候痛恨自己的无助。
那个自己发誓要用一生呵护的人,到最后却是被自己所累及。
最后那些害死他的人虽然是得到了应有的下场,但经此一事后那丫头也严重亏损了身子,要不然也不会双十不到就香消玉殒。
这么一个豁出性命待他的人,试问他又怎么可能辜负。
姬二公子前后几辈子加在一起,最大的心愿啊那就是将心尖上的小丫头娶进门,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中,护她一生康乐无忧。这一世,他说什么都不会让前世的悲剧再在两人的身上上演。他要和小丫头和和美美,快快乐乐,最好再生上一儿一女,看着儿女成双,承欢膝下,那就幸福美满了。
可偏偏呐,前世作妖的那些人仍然死性不改,闲着没事就喜欢折腾出一些幺蛾子。
牵机引,亏的江氏母子竟然连北戎的人都能勾搭的上。
看来有些事情他还是想的过于简单了一些,只怕前世自己的死,除了和姬琰母子有关外,北戎那边也脱不了干系。虽然说有些话听上去可能有些过分,但恐怕当年小丫头查到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不过都无所谓了,既然他涅槃重生得以归来,那自会亲自一层层的拨开云雾,窥其真相。
回想起白天姬珩说的那一番话,其同父异母的兄长,也就是定远候府世子姬琰越想越觉得有些古怪。于是在自己的房间来回琢磨了一番后,最后还是决定去找一趟自己的母亲,江氏。
自从姬珩的生母鸢姨娘去世,定远侯姬谦城就几年如一日的歇在自己的院子——落梅轩,偶尔有的时候在书房看书看的晚了,也是直接宿在书房后面的偏室。江氏那里,哪怕是偶尔过去看看,但也从不留下来歇夜。
对此,江氏虽心有不甘,但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于是满腔的怒火也只有出在一个已经作古多年的已亡人身上。
这日江氏如往常一样差人去请姬谦城一道过来用膳,结果左等右盼的,前去请人的丫鬟回来后却带回一句侯爷已经在落梅轩用过了,说是就不过来了。
气得江氏是当场动怒,差点掀了一桌子精心准备的饭菜。
原本满桌子的菜都是按照定远侯姬谦城的口味,嘱咐厨房那边烧的,眼下想要讨好的正主都不屑一顾,连来都不来,她就更加的没有胃口了。
“行了,都撤了吧,省的见了心烦。”
周清秋,即江氏的乳母,闻言连忙招呼一旁的下人将满桌的饭菜端下去,顺势又倒了杯茶递至江氏的面前,压低了几分声音安道:“夫人,喝口茶,消消气。”
江氏面色阴郁的接过茶杯,却是迟迟不见喝上一口,良久的沉默后到底还是意难平,在嘭的一声将茶杯往左手边的矮几上一放。
“你们都下去吧。”周清秋扫了眼角落处循规蹈矩低垂着头站着那的两名丫鬟,沉声吩咐了一句。
得了吩咐,两名丫鬟毕恭毕敬的倒着退出了屋子,由始至终表现的都非常安分守己。
身为下人,她们心里头都很清楚,像这种世代勋贵的深宅内院都藏着不少的秘密,想要在这里存活下来,那就必须深谙一点,就是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
“嬷嬷,我不甘心,为什么,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墨紫鸢那个贱人了?明明她都已经死了,一直以来我兢兢业业,劳心劳力的替他打理着这侯府上下。可是他呢,这么些年来心心念念的始终却只有那个贱人。难道在他的心目当中,我还比不过一个死人吗?”
到底要深到什么程度的怨念,才能让一个平日看上去端庄娴雅的侯府当家主母流露出如此狰狞可怖的表情……
周清秋看着眼前双眼赤红,冲自己声嘶力竭的抱怨的女子,无声且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命!
“夫人,老婆子我说句真心话,当年你就不该那样对待鸢姨娘,以至于寒了侯爷他的心。”既明知道知侯爷一门心思的都扑在鸢姨娘的身上,就不该做出那些惹恼侯爷的事情来,平白的蹉跎了夫妻间的情意。
虽说当初这门婚事是由媒人在中间搭线,最后经两家的长辈做主订立,在此之前夫人和侯爷并没有见过几次面。但最初成亲的那几年两人的感情也还算是不错的,琴瑟和鸣谈不上,但至少也是相敬如宾。无论是在府中还是府外,侯爷都给足了她作为侯府主母该有的尊严和恩宠。更甚至是大公子刚诞下没多久,侯爷就向陛下上承了一道折子,为大公子请封了世子之位。
说实话,那个时候只要谈及忠勇伯府的这位嫡出小姐,外人无不是艳羡和嫉妒,说是嫁了这么好的一位夫婿。
“男人三妻四妾原本就是常有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像咱们侯爷这样的身份。当初您既同意了由着侯爷将那鸢姨娘娶进门,事后又何必去做那些捏酸吃醋的小家子事儿来。这没得辱没了您堂堂定远侯当家主母的身份不说,还疏远了你和侯爷的关系。左右你才是侯府主母,侯爷再怎么的宠着那鸢姨娘又能如何,她那身份摆在那里,总归不过是个妾,您才是侯爷明媒正娶的妻,日后这侯府还不是要给世子爷的。”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人,周清秋看着江氏这个样子心中也是万分的心疼。
只可惜她这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言江氏虽然耳朵听进去了,但是心底却接受不了,完全没有起到任何的缓和作用。
“嬷嬷,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曾经我也有过幸福美满的一段时光……可是这一切在那个女人出现后皆化作成了虚无,再不复存在。”江氏满含怨恨道,眉眼间染上了浓浓的戾气,“当年不过只偶然的一次相遇,他便无法自拔的深陷其中,对那个贱人山盟海誓许诺一生。凭什么?他在对另外一个女人付诸真心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我和他相伴度过的那些年又算是什么?”
这些年,她曾不止一次的想,若是当初她没有故作大方的妥协,任由姬谦城将那个女人娶进门,那么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说到底当年我就不应该让那个贱人进门,更不应该由着她生下那个孽种。”伴随着这一番话落下,江氏扬手将矮几上面的茶杯挥落在地,眼神中透露出骇人的寒光,看上去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鬼。
哪怕是伺候几十年的周清秋见了都不由得身形一颤,随后担心隔墙有耳被人不小心将这些话听了去,忙劝道:“夫人,看在老婆子跟了你这么些年的份上,您就听老婆子一句劝,别再想着法子对付小公子了。当初鸢姨娘那件事好在知情者已经所剩无几了,所以侯府才得以平静如初。若是有朝一日让侯爷他知晓,只怕是……”
说到这里周清秋再度无力的叹了一声息。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祈祷当年那件事永远深埋地底,不被人挖出。说真的,若是让侯爷知道鸢姨娘真正的死因,她简直不敢想象整个侯府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不会的,嬷嬷放心好了,侯爷他不可能会知道的,绝对不可能会知道。”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安慰自己,江氏不断的说道,“当年那些知情者我早已经让人暗中处理干净了,这世上除了我们以外,绝对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周清秋内心却并没有安心多少。
虽然那件事事后处理的是很干净,但俗话说的好,纸终究包不住火,世上没有完全不透风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