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近来周清秋睡梦中总是睡得不太踏实,更甚至是已经好几次梦到了鸢姨娘临死前那双圆睁的眼睛,带着浓浓的怨气和恨意。
莫名的,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件事怕是要瞒不住了……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世子爷可是来找夫人的?”
“嗯,母亲她可睡下了?”
周清秋微微的摇了摇头,在交错而过的时候压低了几分音调,提醒了一句,“夫人今儿个心情不太好,一会世子爷试着安慰下吧。”
闻言,姬琰点了点头。
对于眼前这位从小将自己带大,鬓发半白的妇人他还是很尊敬的。真要论起感情来,他同周嬷嬷之间的感情反倒还甚过于他和定远侯的那份父子之情。
“小少爷……”
正举步打算迈入屋内的姬琰,在听到这一声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的称呼后缓缓转过身,遥望向灯火掩映下不知不觉中身形已经有些佝偻的妇人,不解的问道:“嬷嬷可是还有什么事?”
片刻的沉默后只见周清秋缓缓摇了摇头,抬手摆了摆示意道:“没什么,进去吧。”
对此,姬琰微微的拧了拧眉。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他总觉得今日的周嬷嬷好像有些奇怪,但具体哪里奇怪,他又说不出来。因为心中一直惦念着自己此番过来的目的,所以他也没空细做探究。
“既然如此,那嬷嬷也早些回去歇着。”
屋内,在周清秋离开后江氏便独自一动不动的静坐在梳妆台前,目光涣散的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倒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份诡异一直持续到姬琰绕过珠帘踏入里屋,伴着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后她才渐渐的收敛了思绪,缓缓偏过头。在看清来人是谁后她脸上流露出些许的诧异,不解道:“琰儿,是你啊,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母亲,陪母亲说说话,听嬷嬷说母亲心情不太好。”说话间姬琰已经走到了江氏的身后,抬手搭在江氏的双肩上力道恰到分寸的捏着,“可是又何同父亲置气了?”
在听到自己儿子最后一句话时江氏微微黯淡了眉眼,她有的时候倒希望姬谦城同她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漠然相待。自己明明是他明媒正娶入府的妻子,是这定远侯府的当家主母,可是在姬谦城的眼中,她却连一个卑贱的下人都比不上。哪怕是一个下人,都能博得他堂堂定远侯的一个笑容,可是她这个做妻子呢……
“母亲,都这么多年了您怎么还没有看开,我早跟你说过不知多少遍了,父亲那边你就不要再寄什么希望了。他那一颗心,早在当年那个女人死的时候就跟着一并丢了。一个决意绝情弃爱的人,你还能奢望他再重新爱上别的人?”
当然了,还有一句最最重要的,因为顾及到面前这人毕竟是自己的母亲,所以姬琰才没有说出口。那就是,您可千万别忘了,当初害死鸢姨娘的人可是您。
其实他就不明白了,为何自己母亲非得要计较那些虚妄的情爱?这种东西能带来什么……姬琰颇为不屑的想着。
想当初鸢姨娘和父亲两个人还不是恩爱缱绻,结果呢,招来的不过是母亲日渐加深的恨意和嫉妒,最后为此更是连命都丢了。而她的那个儿子,现如今又怎么样了,还不是不得父亲的宠爱,丢尽了整个定远侯府的脸。
所以说,人这一辈子只有将一些真真切切的东西掌握在手,那才是最至关重要的。。
只要他占着世子之位,日后这爵位由他承袭,就是没有父亲的疼爱那又如何……
毕竟是做母亲的,江氏又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性子。
说的好听一点是心性薄凉,说的难听点就是自私自利,向来只把感情看做成一种累赘,是以她也就没再就这个话题上说下去。
“对了,你这么晚了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谈及正事,姬琰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而走到旁边的圆凳上坐下,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是这样的,不知道母亲是否有发觉珩弟他近来有些不太对劲?”
闻言,江氏略有些困惑的反问了回去,“不太对劲……哪里不太对劲了?”
只见姬琰微微拧了拧眉,表情看上去有些着恼。
“说实话,关于这个我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太对劲,就是本能的觉得姬珩他有些怪怪的,您说会不会是他知道了什么?”
“应该不会吧……”江氏描的精致的柳叶眉微蹙,喃喃了一句。这厢她刚说完,转念回想起前不久周嬷嬷说的那一番谈话,心里又有些不太确定了,于是紧随着刚才那句话又补充了一句,“不管他知不知道,之前的那个计划赶紧实施。”
现在她是多看那个孽种一眼,心里面的那股子恨意就每每多增几分,早日将人解决掉,她也好尽早的宽心。
姬琰想了想也觉得在理,于是点了点头,附议道:“母亲放心,孩儿这几日就安排下去。
这厢江氏母子俩在就某件事情达成统一的协议后,双双可谓是安心了不少。
然而二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准备算计暗害姬二公子的时候,在城西的某处宅院内也有人在暗中密谋着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管的过于严苛了些。”
楚温瑜简直是被面前无理取闹的某位爷给气笑了,敢情自己顾虑着他的身体状况,不让他饮酒,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左右依着这家伙的胡搅蛮缠劲,你越是搭理他,他越来劲,指不定一会还要跟你扯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来。
对此,他索性懒得去搭理。
见楚神医态度坚决,一副不屑于跟自己争辩的神态。姬二公子郁闷的撇了撇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没劲。
“罢了,不让喝就不让喝吧,咱们言归正传,说说正事。”
伴随着话锋一转,姬珩一改之前的散漫和慵懒,神色肃然冷冽。
“上次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也没能得手,想必江氏母子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这几日让我们的人暗中多加留意一些吧。”
“行。”楚温瑜沉声应道,与此同时也不忘调侃和打趣,“说真的,这出身在勋贵世家也不见得什么都好,你看看你现在过的都叫什么日子。尔虞我诈,你争我斗,简直可以说是层出不穷,都已经玩出花样来了。有的时候细想一下,还是我们这种平凡老百姓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安稳平顺啊。”
这些年为了能够除掉眼前这位爷,定远侯府的那对母子暗中都不知道安排了多少次行刺和暗杀了。
若是刚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有些苦恼和烦躁的话,那么这些年下来都已经习惯了。说句比较欠扁的话,这要是哪天没有几个杀手送上门,他们反倒还有不适应呢。
其实他就挺闹不明白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执着坚毅的人呢?继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后,竟然还能够持之以恒的将暗杀进行到底?
难道眼见着一批又一批的杀手被派出去,但结果每次都是铩羽而归,他们都不会被气得吐血麽?
“现在的杀手,那可是一个比一个还大爷,还势利。想来这些年你那嫡女和长兄在这上面也花了不少的银子,也不知道在眼睁睁的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他们母子是怎样的感受……”
江氏母子会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自然也不感兴趣。但若是换作独孤筠那个视财如命的丫头的话,他敢断言,铁定是一脸肉疼的表情。
无意间捕捉到姬二公子脸上一闪而过的谜一般的笑意,楚温瑜挑了挑眉,饶有兴味的调侃道:“哟,这是想到了什么,笑得这么的春风荡漾。”
闻言,姬珩从容淡然的压下了上扬的嘴角,敛了笑意,然后眼风横扫过去,没好气的辩驳道:“嗤,怎么说话的,会不会说话了,什么叫春风荡漾,我这明明就是明艳璀璨,魅惑众生……“”
在强权的的压迫下楚神医唯有识时务为俊杰的坦诚是自己用词不当,并乖觉的恭维道:“得咧,你是主子,你说什么都对。”
很明显,眼前这位再一次的刷新了他的无耻程度。
说真的,他就没有见过比这人还厚脸皮的人了,在他看来姬二公子的字典里好像就没有脸皮这么个词。
“谢了。”
“……”
面对突然蹦出来的这一声感谢楚温瑜有一瞬的晃神,没有反应过来,须臾后……
“兄弟之间,又何须说这个。”在意会后姬二公子为什么这么说后,楚温瑜抬手在姬二公子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讲义气道。
说到这里楚神医不由得回想起两个人初识的场景,十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他第一次遇见面前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