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记忆当中娘亲虽然是沉默寡言了些,但身体向来挺好,好端端的怎么会染上恶疾,所以对于某些人给的那些莫名的突然染上了恶疾,请了不少大夫医治,但始终不见好转,最后药石罔然没能熬过去这套说词他是怎么都不相信的,固执己见的要开棺查证。即便是抛开这点不说,他总要再见上娘亲最后一面,哪怕她再也不能睁开双眼看自己了。
可是江氏却让下人将自己拦下,说是他娘亲染上的病会传染,那些平日在跟前伺候的人有好几个也跟着不幸染上了。而为了避免情况继续恶化下去,所以只得迫不得已的选择将遗体火化了,棺椁之中存放的不过是身前穿的一些衣冠罢了。
现如今回想起来,那个时候江氏可谓是在众人面前放低了姿态,诚心实意的跟他致歉。
说什么知道他们一向母子情深,没等到他赶回来就这么仓促的处理了,深知着实对不起他。但说到底她也是没有办法,当时那种情况根本就容不了等到他赶回来。他心里头若是有什么怨气的话,那便直接冲着她这个做嫡母的来好了。
他没想到只不过是出了趟远门,再回来的时候竟是母子天人永隔,更甚至是自己连娘亲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一时间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赶回来,明明就只差了几日而已。
恨自己的同时他亦恨那个被自己喊了多年父亲的男人,盛怒之下差点提剑杀了那人。
一直以来那个男人不是不知道江氏记恨母亲夺了她身为嫡妻的恩宠,暗中不知道多少次想要除掉他们母子二人。可是那个男人呢?因为顾虑到江氏背后忠勇侯府的势力,而对这一切不闻不问,以至于最后害得娘丢了生命。
当初费尽心思的要将他娘娶进门的是那个男人,可最后不能护娘周全的亦是那个男人。
既然没有那个能力护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一生康乐无忧,当初又何必去招惹……
楚温瑜知道这件事是藏在姬珩心中的一个痛,但事关这件事他一直有几处疑惑不得解。
“我记得你说过,当时伺候你娘亲的那些人不是也跟着染了病没了命,就是被发放出府不知去向,那当初替你娘看诊的那个大夫呢?可有寻到人?”
太奇怪了,一般来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一点踪迹都寻不到,除非是有人故意而为。
“那段时日为了担心我纠缠不休闹出事端来,所以咱们这位定远侯下令将我关在屋子里,不得踏出房门半步。等到事后禁足令被解,我再急匆匆去找那个大夫的时候那倒霉蛋已经躺在义庄了。”
姬珩隐瞒了一些事,他并没有告诉眼前的人,在被禁足的那段时日他这条命也差点没了。
那个时候江氏在自以为顺利的除掉了他娘亲这颗“眼中钉”后,不禁有些得意忘形。想着大的都已经解决了,何不干脆也送他这个小的去下面跟他娘亲团聚,省的见了心烦添堵。
怀着这样的恶毒心思,于是江氏暗中指使心腹在送给自己的饭菜里下毒,想要要了他命。那个时候他一门心思的扑在娘亲之死这件事上,又加上根本想不到江氏竟然会如此胆大,继娘亲出事后毫无顾忌的又对自己下手,是以便着了道。
毒发之时他疼的满地打滚,想要喊人,可是口鼻之中全是污血,哪怕是张口,也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悲凉凄惨的死去,却没想到上天垂怜他,竟让他再一次重活了过来。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前后两次窝囊的栽在了江氏母子的手上,上上一世的自己蠢笨的相信这对黑心肝的母子,最后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这一世他倒是多少长了点心眼,识破了二人虚伪的面孔,但最后还是着了人家的道。
两辈子的怨和恨加上一起,他要是不变本加厉的讨要回来,那他就不是惯爱睚眦必报的姬二公子。
楚温瑜哪里知道就这么片刻的功夫,面前这位爷的心思已经转了又转,琢磨了一大堆。
“所以说你怀疑是杀人灭口?”
他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这边前脚刚给人看完诊,后脚没过多久人就没了……
“仵作在查看后说是落水溺毙的,下雨天地面湿滑,夜间走在湖边确实容易失足,但是我却在那人脖子的地方发现了一道极其不显眼的勒痕。”
“看来当初你这位嫡母计划的很是周密啊,怕跟你娘去世相关的人怕是都被她一一处理掉了,那些被发放出侯府的下人只怕是也未曾幸免,想要彻查清楚这件事,确实不太容易。”楚温瑜语气幽深的总结道。
“倒也还有一个知情者。”姬珩轻且淡的抛下一句,夜色下那双狭长的桃花目中闪烁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眸光。
听到他这么说,楚温瑜倒是着实有些讶异,迫不及待的问道:“谁?”
“江氏跟前的那个周嬷嬷。”姬珩食指轻叩着桌沿,表情看上去有些许的漫不经心。
闻言,楚温瑜脸上流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幽幽的道出心中的顾虑。
“此人不是江氏的乳母麽,以她和江氏的关系,想要从此人的身上下手,怕是很难。”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
基于和姬二公子的这层复杂的关系,对于定远侯府的一些人和事楚神医或多或少的也是知道些的,其中自然也就包括这位周嬷嬷。也正是因为清楚此人的身份,所以对于姬二公子的盘算不是抱很大的希望。
姬珩自然懂他的顾虑……
“周氏早年丧偶,膝下有一个儿子叫张兆远,周氏含辛茹苦的将其拉扯大,却不想此人是个不争气的,三十好几了一事无成不说,还养成了个游手好闲的性子。不光如此,这个张兆远还嗜赌成性,几乎是三天两头的就往赌坊中跑,可偏偏此人的手气又极其的背,十次有九次是输银子的。但即便是这样,也仍旧阻挡不了他一有银子就去碰碰运气。”
不同于自己为了迷惑对手而假装的玩世不恭,此人可以说是真正的不学无术。
“所以说你打算从这个张兆远的身上着手?”楚温瑜直言道破他的盘算,毕竟相识这么多年了,有的时候只需要姬二公子的一个细微的眼神或者是动作,他都能够心领神会。
“嗯。”姬二公子点了点头。
是人就会有弱点,关键在于你能不能成功的抓住。
而只要你能紧紧的控制着这些弱点,然后对症下药,那么想要攻克对方就轻而易举的多……
周清秋是江氏从忠勇伯府带过来的老人不错,念着多年的主仆情谊她或许会守口如瓶。但若是他以她唯一的儿子相要挟呢?他就不信到那个时候周清秋还能做到继续替江氏信守秘密,他可不认为所谓的主仆情谊能抵的过血浓于水的母子亲情。
或许有人会说他这么做不厚道,可谓是手段卑劣、阴险残酷。
但那又怎样,只要能达到目的,他姬二公子一向不会在意这些,在这世上,也只有那种道貌岸然之辈才会拿这些说词为自己的无能寻找借口。
更何况这位江氏身边的老人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上上一世他和自己娘亲的死就同这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除此之外此人还做过不少劣迹斑斑的腌臜事。这一世他虽然想不明白周清秋为什么会改了性子,不似前世那么心狠手辣,但这也改变不了她曾经做过的一切。作为一个拥有前世记忆,且又是睚眦必报的主,姬二公子当然不可能会放过报仇的大好机会。
捕捉到某位爷深邃幽暗的眼眸中划过的狠戾和嗜血,楚温瑜暗自腹诽的撇了撇嘴。
“得,看来你已经有主意了,既然如此只管放手去做就是,有需要师兄帮忙的地方,但管直言。”
面对楚神医这一番豪言壮语,姬二公子抬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不怀好意的回道:“放心,有这么好的一个免费供差遣的劳动力在身边,我又岂会傻到搁着不用。”
闻言,楚神医表情不由得耷拉了下去。
虽然说是他毛遂自荐要出一份力没错,但为什么听了这位爷的这番话他心里面觉得不太舒服呢?听听,这语气,这神态,他任是一丁点感激的意思都没听出来。
我说姬二公子,就算是咱俩关系再怎么的好,可是你也要稍微客套一点啊……
无视楚神医那一脸幽怨不满的表情,姬二公子扬了扬手,潇潇洒洒的隔空抛下一句,“唔,走了,喝酒去。”
不得不说,姬二公子这话题实在是转的太快,一点预兆都没有,楚温瑜欸了一声,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某人都已经远远的走出好一段距离了。
无奈,他只好小跑着追了上去,老生常谈的提醒道:“先前不是都已经同你说了麽,毒还没有全解前都不得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