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猗斐匆匆赶到班主任办公室门口，他站在门口正欲推门进去，却听见陆淑平静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的，谢谢老师们的关心，接下来的日子我会竭尽全力应战高考，不会……”她说到这里，话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不会再和他任何联系。”

她的声音听起来四平八稳，没有任何波动。

听起来也不像是受了委屈。

周猗斐推门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慢慢收回了手，倚在门外的墙上听屋里的动静。

“这样才对嘛，我们陆淑怎么可能会和那种天天打架的人有什么联系，都是周猗斐那小子死缠烂打，追着我们陆淑不放……”

他听出来了，是陆淑班主任的声音。

班主任继续说：“陆淑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才不沾呢，像周猗斐那样的混混头子能学的了什么好?和他在一起能有什么未来?他出国走了之后，就剩下你一个人啊闺女，你说你傻不傻……”

“行了，你也少说两句吧。”房间里又响起了校长的声音，校长咳了两声，声音沙哑道：“出国这事不是还没定吗？别瞎跟孩子说这些。”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陆淑忽然间问：“出什么国？”

周猗斐攥紧了拳头。

校长“哈哈”笑道：“没谱的事呢，这都不一定……”

班主任嘟嘟囔囔道：“还说不一定，傻姑娘，你可别被骗了，周猗斐国外的学校都联系好了，他妈妈前两天刚跟我说过，等到春季统招之后就把周猗斐送到国外去，毕竟他成绩都烂成这样了……”

屋内校长又开始和班主任争辩，陆淑没再开口说话，周猗斐身在屋外，心慢慢像是浸入了寒水里，泛起了寒气。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跟他妈妈说过了吗？怎么还是要他转学去国外……

这件事闹到了陆淑面前，可怎么办是好……

周猗斐抿紧了唇，离开了办公室门口。

屋里的陆淑听着班主任和校长的一唱一和，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平静得异常。偶尔在听到校长点到自己的时候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

殊不知校长和班主任瞧见她这反应，心里倒是十分满意，想着：

这一对，好拆，好拆！

陆淑听完两个人的轮番训话后，踱步回了教室，此时上课铃声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各个班级开始了上课，她从走廊里过去时，许多班级开着的窗户里，一些同学纷纷抬头看着她走过的背影窃窃私语，还有一些一脸兴奋的小女生捧着脸指着她的背影叽里呱啦的说着些什么。

陆淑就当听不见也看不见，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班级。

敲开班级门，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她，底下的同学发出“噢～”的起哄声，一些人还开始低声叫着周猗斐的名字，起哄声大到其他班级都听到了，纷纷扒着窗户看向这里。

数学老师打量够了之后，摇了摇头，她蹙着眉头转身去压底下人的话语声：“吵什么！还吵吵闹闹的，不像话！你们都要高考了知不知道，天天地做这些没用的东西……陆淑，赶紧坐回去。”

陆淑默默地回了座位，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翻找起了数学书，找着找着，手的动作一僵。

她强忍着恶心的感觉，从书包里拽着老鼠尾巴，慢慢地把整只脑子已经扁了的死老鼠拽出来。

同桌本来还在好奇地打量着她，见她翻找的动作一僵，还以为有什么事情，好奇地看过来，然后发出惊恐的叫声：

“啊——”

“干什么，又干什么！上课才多长时间，又怎么了！”

数学老师被打断了教学课程，皱着眉转身想找声音的来源，谁知对上了陆淑手中那种巨大无比的死老鼠，一时间教室里也传起了一声尖叫：

“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恶心——”

其他的同学纷纷转身看到这东西之后，也是一脸的惊吓加厌恶的表情，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陆淑面无表情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奇怪了起来。

同桌代替陆淑说出了他们的心理话：“陆……陆淑，你你你都不害怕吗？”

陆淑：“……”小时候在村里见多了。

她厌恶地把死老鼠扔在了班级的垃圾桶里，跟老师打了声报告，顺理成章地溜出了班级门，去了厕所洗手。

在水池里一遍遍地冲洗手，但那种滑溜溜的感觉一直驱散不去，陆淑扶着水池边，看着水流在自己的面前迅速流下，半晌，叹了口气。

看起来她是被针对了。

因为什么？周猗斐吗？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身想要离开，却蓦地一怔。

四五个女生堵在厕所门口，或嘲讽或冷淡或奇奇怪怪地看着她，其中一个手中掂着一个塑料袋。

高个的女生手中拿着把小刀在把玩，还有矮个的女生抽着烟，见她转过身来，顺手把烟摁掉。

陆淑是出了名的三好学生，老师捧着，同学们钦佩着，哪里会有被堵在小墙角里的经历，但她刚经历过死老鼠事件，勉强镇定下来，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转身想从侧面出去。

“沙——”

她正欲出去的身体一僵。

是小刀滑出刀鞘的声音，呲啦地滑过她的衣袖，顺着她退后的步伐“噌”地一下钉在了厕所墙上。

“去哪啊？”

染着红毛的小太妹吹了吹指尖蹭上的墙灰，笑吟吟地转过头来看着她。

冷汗涔涔，沾湿了她的背后衬衫，陆淑强装镇定，没有回话。

高个的也笑了，看着陆淑轻柔地说道：“昨天晚上很嗨啊？跟着斐少去哪里浪了？”

陆淑抿紧唇。

小太妹也唱和道：“听说周猗斐在统考后要去外国留学……你说说她，斐少到底看上她什么？”

矮个的懒洋洋地嘲讽道：“谁知道呢，可能就是趁着出国前再好好的玩一把吧，毕竟寻常的都常见，可是年级第一却不常见啊……”

小太妹走上前来，一脚欲踹上陆淑，却没料到陆淑侧身一闪，躲过了这一脚，小太妹皱紧眉头，“啧”了一声，伸出刀子狠狠地插在了陆淑躲闪不及的身体上。

小太妹这一刀插的偏了，但刀捅进右手的滋味并不好受，那刀顺着陆淑的指缝猛地下拉，将她的肌腱直接划断，霎时血“呲”地一下喷涌了出来，伤口半翻出皮肉，依稀可见白森森的骨头。可小太妹并不满意，又下了死劲儿往下划。

身边的女生纷纷死死拽住陆淑挣扎的身体，争先恐后地兴奋喊着：“太棒了，正巧扎在她的右手上！”

“废了她的右手！”

“用劲儿啊你！这样看她考不了试，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陆淑拼命挣扎着，然而身体被四五个女生死死地摁着，她挣脱不出，右手刺心般的痛摧枯拉朽似地拽着她的神经，更痛苦的，是对失去右手活动后的未来。

她的高考，她挣脱现实的希望。

凭什么?！松开啊……你们懂什么！

她马上就要高考了，挣脱黑暗的光明就在眼前……

陆淑被混混们早有预谋地堵上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视野模糊里，是眼前小混混们张狂的大笑和兴奋的喊声。

落下又融进地面泥土里的，不知是她额角因疼痛而的冷汗，亦或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