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厕所向来是问题的高发地段，何况这会儿又是上课，厕所里根本就没有人，陆淑是真的要绝望了，因为疼痛，她的牙齿忍不住地打颤，还有女生恶意地从水池里接了一盆冷水，往里面掺了掺厕所纸和卫生巾，“哗”地一下从陆淑的头上泼了下去。

陆淑的校服都被那一盆水浇湿了，蓝白宽大的衣服沾在了身上，依稀可见身体轮廓，她的头发湿透，滴滴答答地往下溅着水。

高个女生看着陆淑的惨样，嘴巴一下子咧开了夸张的弧度，那笑容有些僵硬，不知是开心还是妒忌。

陆淑苍白着脸，倚在厕所的一角，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

其他喊的疯狂的混混们看着陆淑，慢慢安静了下来。

她们疯狂过后终于有了畏惧，彼此面面相觑，试图从对方的视野里寻找一丝一毫的勇气，但是自己都没有胆量的人又怎么可能从对方身上寻求到想要的信心。

陆淑坐在厕所地上，不断地打着颤，她失神地看着眼前的地面，口中被塞的东西发出阵阵的恶臭，熏地她不断地流着眼泪。

“我们走吧，她太不经玩了……”其中一个高个女生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走什么，我忽然间想起来了。”矮个女生恶狠狠地掰起陆淑的下巴，下了死劲儿掐出一片殷红。“之前我们打了她妹陆瑚，她还报警把小四她们送进了警局。有了案底，以后录取都成问题！”

陆淑听她说着话，脸上没什么表情，沉默又消极地望着地面。

“真的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高个女生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陆淑的脸，然后猛地扇了她一巴掌。

狠厉的巴掌声在空荡荡的厕所里响起，回音蔓延又重复，单调而刺耳。

陆淑被打地侧过脸去，脖子久久转不过来。

没有一分钟的时间，她的脸迅速肿了起来，红肿的巴掌印在苍白的侧脸上尤其刺眼，她慢慢转过脸来，原本一直低着的头慢慢抬起，对着眼前的混混们弯起眼眸，微微一笑。

“你笑什么！”

陆淑的眼神变得空茫而渺远，仿佛透过她们在看很远很远的地方。

耳畔，响起阵阵脚步声，慌乱的，焦急的，分不清楚，听不明白。

她的左脸肿胀的厉害，左眼眯起，渐渐模糊的视野里，是班主任和其他老师阻拦小混混们的混乱身影，场面声混乱纷杂，她却莫名安心。

陆淑慢慢闭上了双眼，松开了手中的小板砖——诺基亚。

那么耐摔的诺基亚在经过她被殴打和撕扯后竟然破了屏，陆淑从口袋里摸索出来，慢慢地摁准了键，发短信给林姒姝求救。

破了屏的诺基亚，些许的手机碎片星星点点地扎在了她的手指上，那种感觉，大概就是将自己的手指磨在铁丝网上极尽用力地兜了一圈。

陆淑本来想不要联系林姒姝，最多只是被眼前的女生折腾一次就是了，但谁料到眼前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她的底线，逼着她再次站出来选择揭发。

既然这样，那我只好不再退让。

手机松松握住，陆淑靠在墙边，安稳地睡着了。

一切慌乱与后续，与她无关。而引起争端的周猗斐，此时还躺在校园的长椅上，闭着眼睛小憩，阳光温暖地洒在他的身上，渲染出一阵水漾的暖。

他与陆淑，仿佛来自两个世界的。

而陆淑，被紧急送到了医院里接受手术，她此时仍昏迷不醒，身旁只有陆瑚红着眼眶轻轻为她掖好被角，陆瑚那黄的绿的红的小弟们端茶倒水，不敢吱声。

“医生，医生……”

陆瑚压低了声音轻轻问：

“我姐姐的手……没事吧？”

医生看着她如彩虹一般渐变的头发，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估计不是个什么好人，可她又这么关心自己的姐姐，着实噎了一下，半晌，回答道：“她没什大事，至于手……

她的右手肌腱断裂。”医生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五级伤残。”

陆瑚脸色一下子白了，她迟疑地问：“影响高考吗？”

医生摇了摇头：“不太乐观，治疗的再好，也是会对高考有影响的，毕竟她这种情况，已经属于伤残了。”

陆瑚不再说话，转过身看向床上睡颜安详的陆淑。

她抿紧了唇。

陆淑什么也不知道，沉沉睡着。

医生瞧见陆瑚呆立的身影，想劝些什么，却又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陆瑚的肩膀，转身向门外走去。

“那如果医生。”陆瑚平静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我愿意把我的右手肌腱换给我姐姐，那我姐姐可不可以恢复健康?”

医生身体一僵，转过身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陆瑚。

陆瑚看着他，一脸平静。

医生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

“你这孩子，你以为是在拍狗血偶像剧呢。”

他接着道：“肌腱是每个人特有的，不存在更换的可能，我们会在后期尽量帮助你姐姐恢复右手的能力，你啊你。”

医生拍了拍陆瑚的小脑袋，笑道：“少看那些什么虐恋情深的爱情小说……虽说我也不太懂，但还是少看为好。”

“什么换心换肺的，都是在瞎扯淡。”

医生揉了揉她的脑袋，眼神里流露出的神色，是陆瑚经常在同桌眼里见到的：

这孩子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陆瑚：“……”???

她低下头，看着床边陆淑安详的睡颜，迟疑地伸出手，轻轻触碰她苍白的脸颊。

慢慢地，她弯下了腰，埋首于膝盖中，疲倦地叹了口气。

背后忽然传来脚步声，陆瑚抬头去看，只见来人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摇了摇头，走近病床畔，怔怔地看着陆淑。

陆淑正陷入酣甜梦乡。

朦胧梦境里，眼前浮现的，是周猗斐的面容。

他低着头，默不吭声地看着她的手，沉默着，仿佛是一个呆呆的木头人。

陆淑想要起身触碰他，却又无力触及，身体似乎飘渺起来，像一缕极其轻微的烟，渐渐看不清他的身影。

他……

好像捧着她的手，哭了。

陆淑说不上心中那钝钝的痛从何而来，明明他平常爱耍酷也是校霸，少年郎天不怕地不怕。

居然会怕她小小伤口。

她迷糊睡去，不知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