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病床旁边坐的是陆瑚,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脑袋上定着的五彩渐变头发让陆淑的脑仁再一次痛了起来。
“陆瑚!”
陆瑚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挪了一下。
“干嘛啊姐,叫我那么大声干嘛?”
陆淑:“看看你那头发,天天的不学好,学校不是不让染头发吗?你是不是想背个处分试试?能不能……”
“让我省点心。”陆瑚接上她的话,拖着调子学道:“一天天的不着家,跟那群混混在一起,也不管管自己的学习成绩,看看,你看看,都烂成什么样了——不是啊姐,不是我说你,能不能换换词,我听都听腻了。”
陆淑:“……”熊孩子。
她原本的头疼在与陆瑚交流之后渐渐减轻了,可能是彻底清醒了,陆淑在陆瑚的搀扶下坐直了身体,问道:“爸呢,你托人照顾了吗?”
“托了托了,我兄弟。”陆瑚拍了拍胸口,笑嘻嘻地道:“放心吧,认识好久的朋友了,会把老爹照顾的好好的。”
陆淑听完,脑壳又开始痛:“你给我等等——什么叫做你兄弟?”
“就是哥们儿,懂吧姐?”
陆淑右眼一跳,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
怎么总感觉她老妹不靠谱呢。
但她也不想打击自己妹妹的积极性,啥也没说,四下张望自己的手机,想要打开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在她昏迷期间错了过去。
翻找许久却不见手机身影,陆瑚在旁边看见她翻找东西,心疼她受伤的右手,赶快蹲在她的床边问她:“你要找什么?”
陆淑有点不好意思:“手机。”
陆瑚一怔:“你的那台小诺基亚吗?”
陆淑点头。
陆瑚想了想,大悟道:“哦哦,那台手机好像碎了一地玻璃渣,当时你正紧紧握着它,死也不肯撒手来着。”
“那个东西很重要吗?”
陆淑一愣,她揉了揉衣角,低头道:“不重要的,没事。”
陆淑所丢的那部手机,对于她来说很重要。家中负债累累,父亲又生着病,底下妹妹和自己都要上学,而且,陆淑马上就要跨过高考的门槛,走向大学,即使有助学贷款,但日常开销免不了,更何况她也没什么经济来源。
陆淑叹了口气。
她估计到高考前,都要处于失联状态了。
也好,她本身与其他人交际就不多,这样下来,还可以专心致志备战高考。
“对了。”陆淑忽然间想起来:“那些人呢?”
她没有指名那些人是谁,可陆瑚照样听懂不误,且带有一副气炸了锅的表情,冷笑:“呵,那群死女人……”
陆淑:“嗯?”
陆瑚慢条斯理地笑了:“一群倒贴货——真以为欺负了你,斐少就能多看她们一眼?做梦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瑚把陆淑扶正坐直,轻声道:“姐姐,你就先别管这事了,我和斐少会处理好的,这两天,你先好好在医院里休息养伤,至于那群人……”陆瑚温柔地笑了:“到报应的时候了。”
陆淑沉默了,半晌,她问道:“你和周猗斐,到底要做什么?”
陆瑚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陆淑看着陆瑚的侧脸,算是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陆瑚和周猗斐,都不希望陆淑插手进这件事。
陆淑叹了口气:“你们解决吗?打架?打架能解决什么事情。”
陆瑚抿紧唇,握紧了衣襟。
她知道自家姐姐一向带有些许偏见对待混混学生,但此时还是不免有些局促和尴尬,她低声解释道:“与其让班主任和稀泥,把这事给搅了,不如我们还回去。姐——我知道。”陆瑚搓了搓手,拘谨地站在陆淑的床边,轻声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可是……可是就算这样,我们也不能让你白受委屈。”
“她们做的,我们也要还回去。”
“姐——就当我求你,这事你就别管了。”
陆淑抓紧了床单,试图辩解道:“我并没有说不想报复回去,可是陆瑚,然后呢?”
“你们打架斗殴,最后把自己都折进去,值得吗?”
“姐!”陆瑚有些烦躁:“怎么什么在你眼里都是打架斗殴?是,我们是混混,混混怎么了?混混吃谁家大米了?”
陆淑:“呵,你没吃。”
陆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老姐怎么就那么能怼。
“姐,你好好想想。”陆瑚还想再劝,却见陆淑还是一副敷衍的死样子,再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重重地一跺脚,转身甩下门子就走了。
房门“嘭”地关上,陆淑盯着房门,半晌,她低下头,抚摸了病床被子上的针线线路。
阳光斜斜撒撒顺着玻璃折射进来,洒在她瘦削单薄的肩膀上,滑过她沉默安静的侧脸。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陆瑚啊……为她着想,她不是不知道。
但……她不想以打架的方式解决问题。
有种孤寂的感觉吧。
她坐在病床上,看着阳光在自己的指尖闪烁,发起呆来。
自从上了高三,她好久没有这样无所事事地发呆了。时时刻刻都是老师念题的声音,低头就是飞涌而来的卷子,还有数不清的成绩排名。
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她低着头,漫无目的地摆弄着指甲,突然之间病房门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
进门的是一个面目清秀的男生,他的手里提着一个手提袋,试探着看她。
“请问是陆淑陆学姐吗?”
陆淑迟疑地点了点头。
男生笑了,把手中的手提袋递给了她,“学姐,给你。”
陆淑问道:“这是谁送给我的啊?”
男生又笑了,摆了摆手:“除了斐少还能有谁啊……谁敢跟斐少抢女人……”
他后面的那句话说的非常轻,好像只是轻轻嘟囔了一句,但陆淑还是听了个正着。她额角滑过几条黑线,无奈地道:“我们不是……”
不是什么呢?陆淑一下子噎住了。
不是情侣?亦或是,不是朋友。
她在解释什么?
本来不需要解释,她……
她在做什么?
陆淑叹了口气,深觉这两天她叹的气比前面十八年叹的气都要多,慢慢地,她看着手提袋里温热的午饭,沉默了下来。
周猗斐啊……
你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