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婳夫人手下不停,冰粒不断撒向逐渐聚拢的蛇群,起先只是觉得江中浪花不断,蛇群似是有些兴奋,接着,它们便开始不断撕咬落在江中的人,一时江面上惨呼声不断。
冰婳夫人停下手来,看看江面一阵冷笑:“真是活该!”欧阳听南则仔细倾听,发现笛声明显更加急促了,但又显得有些中气不足似的,不如刚开始那样尖锐,暗忖,对方那驱蛇之人,还以为自己行事非常隐秘,定是万万没料到自己这个变数,本来奇诡异常的蛇群阵,在她面前变成透明的了。随即,她对冰婳夫人道:“我看这些黑蛇的主人多半是受了伤,很快这些蛇群就会失控,到时候才是我们看好戏的时候。”冰婳夫人闻言点头,继续将瓷缸中的冰粒射出,随着她手上动作,蛇群越来越狂暴,江水简直要沸腾一般,蛇身在水中翻卷扭动,很多落水的人不是被蛇口咬中而是被活活挤断了,那种场面简直人间炼狱。
欧阳听南留心那笛声,此时也像失控了一般疯狂催促,但吹笛人可能伤势颇重,好几次破音或者走调,对于蛇群的控制,明显有崩溃的迹象。
此时混乱的景象,让冰婳夫人也不禁好奇起来:“妹子,你让我撒下去的这些,究竟是什么?这些蛇像是疯魔了一般。”欧阳听南也不隐瞒:“是春药。”“什么?!”“其实阿福身上所中蛊毒,那些蛊虫最后分泌的也是类似的东西,只不过那是由花粉引发,药效轻微,主要是帮助这些黑蛇缀着我们的船,让它们兴奋一些,行事时战力更强。而我现在用的,则是从它们同类身上凝炼而来,又有我霜家独门催发的手法。若是常人手上沾染到了,也可能因为皮肤的吸收,深受其害,姐姐则不同,事前你说你修炼的正是寒冰掌,运功时双掌有冰层相护,这药酒还可凝成冰粒,到江水中不会马上就化。那些蛇群要么鳞片上沾染,要么闻到冰丸香味竞相吞噬,当真让我事半功倍。”欧阳听南顿了顿,望着翻腾的江面,幽幽说到:“现下,这些黑蛇已经不服管束,幻境丛生,姐姐别看它们扑腾的厉害,其实这才只是个开始。”
欧阳听南所制药酒,说是蛇群的春药,也不完全对,实际上依赖于她放入酒中,由霜家秘制,经现代科技提炼的药粉所激,这些药酒主要作用是致幻,药效猛烈,但也有缺点,就是无法储存,这一坛子若是24小时后,也就没什么作用了,但现在用来对付这些黑蛇则是再恰当也没有了。
果然,只半柱香的时间,江面情势又是一变,那些疯狂翻卷的蛇群,开始彼此纠缠撕咬,体型较小的黑蛇竟然也敢向体型最为巨大的黑蛇挑衅,而体型最大黑蛇俨然敌我不分,见船就撞,江面一时间浊浪翻滚,依琴雅集的楼船如此高阔,尚且颠簸不停,更别提那些包围楼船的舰船,就像是狂风中的树叶一般,简直随时有船毁人亡的风险。
马和正在激斗的那艘船也不例外,起伏中船上众人个个立足不稳,不得不停下手来,马和飞身点在船桅之上,几个起落,攀住船桅高处,居高临下,看到江面如此景象,也是惊疑不定,只听甲板上那刘长春对着黑脸男子大叫:“罗娑陀利,你那些畜生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如臂指使吗,你快约束起来,不然大家都得死!”而罗娑陀利此刻也是脸如死灰,边吹怪笛边咳血,哪里还说得出一句话。
江面的风更大了,仿佛在酝酿一场大风雨的样子,欧阳听南转身对冰婳夫人道:“姐姐,是时候了!”冰婳夫人颔首,对远处船工喊道:“起帆,后退!”之前风平浪静,顺流而下,又是夜间行船,楼船并没有起帆,此刻大风起兮,风帆一起,瞬间吃风鼓起,楼船船尾做船头,逆流前冲,欧阳听南笑道:“这种时候,谁与你们客气,当然是以大欺小撞开你们算完!”是呀,箭矢、人数己方都不占优,只要对方没有火炮,体型就是武器,更何况敌方船队已经被大蛇搅合的乱成一团,这时撞过去真是有一种砍瓜切菜般的爽快。
马和在桅杆上看的分明,咧嘴一笑,回身刷刷几剑,撕下一片船帆,运力将船帆向空中远远抛去,接着纵身而起,提气轻身向那帆布追去,帆布飞到江心将要下坠,马和足尖一点,再次借力,腾空向前,软剑剑尖再次飞出,裹住楼船船舷,起落间稳稳落在船上。
欧阳听南,冰婳夫人,急急赶到船尾,站在马和身边看向江心,舰船被大蛇和楼船冲击的七零八落,有几艘比较小的已经倾覆了,其他的船慌乱中向岸边高燃火把处靠去,那里有他们的援兵,定是想重新休整一番,再行追击,然而让人没有想到的一幕再次发生,林中火把高燃处竟然射出无数羽箭,不但将靠岸舰船上的人尽数射死,也没有放过落入江中还活着的武林中人。有三四艘舰船眼见势头不对,调转船头又想跑,一轮火箭马上招呼过去一开始都以船帆为目标,几艘船迅速燃起了大火,只得停在江心,成为大蛇攻击的目标,眼看那些人也是不能活了。
好毒辣的计策!马和双手拍在船舷上,看来事情的主事人不在刚才的船上,反而隐于林边,如果己方的人逃向岸边固然无法幸免,就连帮他们做打手的这些武林人士,事败后,也因为怕他们泄露机密,而要杀人灭口。更可虑者看这些人纪律严明,行动间颇有章法,灭口时,除了羽箭破空声,竟然没有多余的声响,那就不会是一般的武林草莽了,应该是,军队!
竟然有军方的人介入,这让马和的眉头锁了起来。既然如此,为何又不直接对大船下手?现在不动手,是有什么厉害的后招吗?还是说先前种种只是试探自己这边的战力,想等到消耗的差不多了再一击成功?那么现下自己的大船逆流而上,走这回头路,是否也在对方算中?
一时间马和只觉得心绪烦乱,拿不定主意。眼看着东方天际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他当下与冰婳夫人商量:“我瞧着林中埋伏的,恐怕是官军的人……”接着梭了欧阳听南一眼,见她神色自若并不惊讶,便接着说道:“我怕此事还有首尾,我们这样逆流而上,搞不好又落入对方彀中。”冰婳夫人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但前方那拦江锁我觉得我们并没有冲断它的把握。”说着也拿眼看欧阳听南。经此一役,马和在前方血战可能不觉得,但是一直与欧阳听南并肩作战的冰婳夫人,却对她的能力佩服之极,这种危机关头,就很想听听欧阳听南的主意。
欧阳听南见状,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地道:“既然前有狼后有虎,我觉得我们一动不如一静,这里大江之上,天亮之后来往船只频繁,昨天一夜,两边都没有船只过来,无非就是他们封锁江面之故,从这个角度,对方势力不可谓不大,但我看他们虽然动用官军力量,却又藏头露尾,找一帮江湖人士打头阵,失败怕泄密,又要杀人灭口,既如此,就一定是瞒着上面行事,狐假虎威罢了。”一番话听的对面二人暗暗点头,欧阳听南接着分析道:“现如今四海升平,又无战事,无端端长时间封锁江面岂不是授人以柄,让人胡乱猜测,到时候,他们的一番做作,就成了欲盖弥彰,反倒会让人想要猜测其中曲直。相比我们,好像他们更怕泄密似的。既然如此,我们干脆掉头,就停到江心去,看看他们预备怎么办吧!”顿了顿欧阳听南又笑到:“说起来对方行事还挺奇怪,为了一击即中,不惜在云南时就给一个不起眼的船工下蛊,然后一路小心跟随,直到此地才设下埋伏,思虑不可谓不周祥。但是从昨晚的出手来看,那帮江湖豪杰,天南海北,武功参差不齐,显然是临时纠结在一处的,这又显得十分草率。让人感觉……”
马和接下去道:“感觉主事的不是同一个人!”欧阳听南点点头,马和和冰婳夫人相视一笑,对方既然不是铁板一块,那要查出幕后主使,看起来也没那么困难。
马和当即吩咐船工降帆调头,又吩咐苦战一夜的兄弟们清理甲板之后好好休整,船上随行有三个大夫,已经在帮伤者清理伤口。冰婳夫人则找来几个管事模样的汉子,好生清点人数,将死难兄弟的名字细细记下,不要遗漏。
果然,大船忽又掉头,让两岸林边的火把出现一阵骚动,想来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清理试图靠岸的人和船,但大船是否也要攻击呢?可楼船如此高阔,又在江心,岸上的攻击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吧……欧阳听南甚至因为对方的这阵骚动,看清他们一个个都是黑巾蒙面一身夜行衣,显然怕被人识破身份。
马和与冰婳夫人将诸事吩咐停当,也一起站到船头,默默注视着两岸的动静,大不了就是再血战一场吧!大家拼个鱼死网破。而就在双方都在静静彼此打量,猜测对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的时候,两岸林后下游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树林远方隐隐还有烟尘泛起。船上诸人此刻还没有听到什么异响,只是发现林中的伏兵开始快速集结,熄灭火把,向上游退去,没一会儿,林后的响动在船上也能隐隐听到了,如雷鼓一般,又绵又密,沉稳有力,这是……马蹄声!无数的马蹄声!难道是骑兵?!船上众人惊疑不定,怎么会有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