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欧阳听南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红霞满天,绿萼,水仙听到动静,赶紧进来服侍,准备了,珍珠色绣玉兰花挑线裙子,石青色玉兰花杭绸褙子,两朵缠丝镶南珠珠花,甚至还有两个假髻。
欧阳听南一边穿戴梳洗,水仙一边解释:“姑娘现在头发还短些,只是梳个攥儿也还显得单薄,发钗也托不住。”边说边利落的帮欧阳听南盘了个漂亮的桃花髻,一点儿看不出是假髻,再戴上珠花,镜子里就出现了一个粉面桃腮的古装美人。
欧阳听南从小坎坷,周围不是男人就是杀手,满脑子都是学的如何坚强,如何生存,现在突然安静下来可以做一些普通女孩儿梳妆打扮的事情,还觉得挺新奇的。梳妆完了,她走出舱门,只见大江宽阔,残阳如血,壮丽的景色,让她心中一畅,江面上船舶往来如织,很是繁忙,而自己所在楼船一前一后则是两艘大型鹰船护送,船上旌旗漂扬,果然是有军方护送,欧阳听南心中又定了几分。
正在此时,一身鹅黄素净打扮的蝶儿俏生生走了过来,未语先笑,向船舷边的欧阳听南福了福:“我算着时间姑娘应该醒了,夫人吩咐了,若见到姑娘醒了,就邀姑娘到夫人那里晚膳呢。”欧阳听南笑着应了,和小蝶一起来到冰婳夫人舱房。
房中马和正与冰婳夫人说话,见欧阳听南来了,两人站起来迎她,三人见礼分宾主坐下,蝶儿便吩咐小丫头们摆饭不提。
欧阳听南见到桌上的汽锅鸡,油淋干巴,粉蒸鸭子,青椒牛肝菌等正宗滇菜不由得心中一暖,鸡鸭也还罢了,只现在还不到吃菌子时候,这牛肝菌就很难得了,笑着向二人道谢:“我来历古怪,与二位不过萍水相逢,你们却对我这样迁就照顾……”冰婳夫人立刻携了她的手笑到:“妹妹说哪里话,别说你们霜家与马和的交情,只说昨晚,若不是你我们全船人哪还有命在。”说着亲自给欧阳听南布菜,结交的意思就更加明显了。
对于冰婳夫人的殷勤,欧阳听南知道是因为她们也是懂行的人,因为说到用蛊一道,博大精深,不但很多东西是各族不传之秘,学习的过程也很艰辛,使毒用蛊的家族,能成材的比例不算太高,而能使蛊的不一定真懂得养蛊,能养蛊使蛊已经是高手,至于解蛊更是困难,一般就懂得解自己下的蛊,更别提解别门别族下的的蛊,很多时候想看出是什么蛊也很困难,好似欧阳听南这般,不但解了别人下的蛊,还能在遇到危机时临危不乱调制药物,玩弄如此恐怖的毒物于股掌之上,即便在霜家也是才能顶尖的人物,地位绝对不低,因此对欧阳听南倒生出几分敬意来。
当下三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饭毕,丫头们服侍众人用茶漱了口,又换了三盏普茶上来,马和便将上午成都左护卫指挥佥事何环上船的事情说了:“这次,我们是走了四川承宣布政使司的路子,一月前你上船后,我也发现了跟踪我们的人,当时就和他们打了招呼,但是我看对方一直没有动手,未免张扬,只说先看看对方要使什么手段,直到阿福暴毙的事情出来,我看对方势大,这才飞鸽传书。何佥事带着800骑兵先行,另有鹰船相迎,谁知对方竟然敢拦截大江交通,何佥事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些,幸好有姑娘相助,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现在离重庆府还有两天船程,又已经过了那老虎滩,大江宽阔接下来的行程应当很安全了。”
冰婳夫人接着道:“是呀,说起来,我们全船人命是小,但船上装的东西事大,实在不是我们不愿与姑娘推心置腹,相信姑娘能够体谅我们的隐瞒。”欧阳听南见二人说的真挚,也急急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马和知道欧阳听南这样的高手,行事洒脱,以她的聪慧定然也知道自己这边和官府大有关系,江湖人物一贯忌惮和官府牵扯,此刻肯定巴不得撇清,但滇南霜家却也是一定要好好拉拢的。于是他朝着冰婳夫人使个眼色,冰婳会意,起身向里屋绕过屏风,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紫檀木嵌象牙雕花的小匣子放到欧阳听南面前。
马和按动小匣子上的机栝,打开盖子的瞬间,一股异香从盒子里面传出来,只见红绒铺底的盒子里有一块墨色腰牌玲珑浮凸的不知道雕着些什么,另有一个碧绿琉璃小瓶,里头像是装了好几丸丹药,香气应该就是那瓶子里传来的。
马和将匣子往欧阳听南面前送了送,欧阳听南随手拿起那块黑色腰牌细看,只见正面雕的是一片山川河流,一时不知是哪里的风景,但是构图精美,雕工圆熟顺畅,翻过背面一看是海浪之上一个“四”字。接着又拿起小瓶就着瓶口闻了闻,确定香味就是从这琉璃瓶里传出来的。
马和笑到:“欧阳姑娘,这是我们家老爷的腰牌,我家老爷家里行四,这回的事情我已经告知了我们四爷,他对姑娘也甚是感激,这方腰牌就送与姑娘,以后姑娘有什么事要帮忙,尽可以拿这个腰牌给我们依琴雅集所有分店的掌柜看,他们自然会为姑娘奔走。至于这瓶九香玉津丸,是我一月前已将你的事情告诉我们四爷,他专程去少林寺找到同光方丈求来的,据说对内伤毒伤最好,直有起死回生的效果,据说同光方丈这几十年来拢共只配得十丸,这里有五丸,希望对姑娘的伤能有帮助。”
欧阳听南知道这药和腰牌都十分珍贵,不想欠马和这么大人情,只说自己帮忙也是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但禁不住马和与冰婳夫人一再劝说,便收下了。马和也像是放下了一件好大的心事,将九香玉津丸的用法细细告诉了欧阳听南。
接着的两天风和日丽顺风顺水,欧阳听南在船上也无事做,便按照马和教的方法,用黄酒化了四分之一粒九香玉津丸服下,再五心向上打起坐来,用本门心法细细查看丹田处的情况。她现在武功尽失,又是女子,这等灵丹妙药必须得少量缓缓服下,不然随时都是个血脉破裂而亡的下场。
刚开始欧阳听南只觉得浑身虚虚荡荡一丝真气也无,但她并不着急,慢慢依着本门心法呼吸吐纳,渐渐进入物我两忘之境,不知何时只觉得眉心一点有微微暖意,她心中疑惑,看自家武学典籍记载,许多灵丹都是丹田处先有感应,或冷或热,或刺痛,或麻痒,怎得这九香玉津丸竟然从眉心开始。虽然不解,但既然眉心有感,便将意念集中于眉心处,只觉得眉心越来越热,接着轰一下,整个鼻梁酸辣起来,就像过去吃了芥末的那种感觉,也幸而有了吃芥末的经验,欧阳听南并没有慌张,依然将意念紧守眉心一处,很快这酸辣之感笼罩了整个头部,欧阳听南忍不住,泪水滚滚而下。
但泪水并不能缓解这种感觉,反而随着酸辣的感觉,眉心一点热气越扩越大,继而将整个头部包裹起来,欧阳听南觉得,自己就好像将头泡在了一锅开水里,又像是极热的水雾向自己不停高速喷洒,都快要喘不过气起来,脑袋里像有什么力量左冲右突不得宣泄,如果此刻屋里有外人,会发现,欧阳听南此刻整个人都被汗水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但脸却和她自己感觉的火热不同,是异常苍白的,就如同那大理石雕塑一般,而她自己此刻也有些慌神了,一边死死咬牙硬挺着,一边想这横冲直撞的力量究竟是什么,难道它要寻个出口?得快些将它疏导了,不然自己真的要憋死了,正想到“憋死”二字,欧阳听南忽然灵光一现,穿越之前看一些介绍印度瑜伽术的书,都提到瑜伽中有内呼吸之法,但如何修炼却并无记载,只知道脊椎在其中扮演着很重要的作用,自然而然她又将意念集中到脊椎处,果然那横冲直撞的力量化作一股细细的线开始向后脑聚集,感觉就像是后脑勺那里有个杯子,热流一般的力量缓缓进入到杯子里去,等到杯子慢慢注满,热流向水一样开始往外溢出,溢出的热流,一滴滴汇成一小股水线一般的存在,顺着脊椎向下流,就在这热量流到尾椎位置,欧阳听南忽然就觉得自己脑子一轻,那种辛辣酸麻热的要炸裂的感觉忽然就消失了,她只觉得自己此刻整个人轻的好像能飞,整条脊柱暖洋洋的,而原先因为闭目打坐形成的黑暗仿佛一块幕布,被人一瞬间扯开,一幅神奇的景象展现在欧阳听南眼前。
起先,那是一片血红色,接着她看到很多粗粗细细的“桥”和“藤蔓”,这是?欧阳听南只疑惑了一瞬,瞬间心里便鼓胀起了喜悦,她是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很快明白,她看到了自己内体!这难道就是玄而又玄的“内视之法”。她尽量让自己平静,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此刻,这是意念进入了自己的内体,她缓缓向下,看到了一个巨大跳动的所在,那里应该是自己的心脏,在向后,她看到了自己的脊柱,一条闪着蒙蒙荧光的白色丝带一样的存在附着在脊椎上,它汩汩跳动,仿佛应和着心脏跳动的节奏,接着她开始观察自己的四肢百骸,发现顺着血脉有一条深蓝色仿佛缠满雾气的“长路”时断时续,汇集向丹田。欧阳听南想,这是我的经络吗?是因为受伤所以这样暗沉而毫无生气吧。
接着她的意识一路向下,向丹田处看去,那里并非静止,甚至还有些活跃,就像是正在慢慢旋转的星云,或者藏着熔岩的深谭,虽然看的并不真切,但欧阳听南就是知道,这些就是马和帮他压制在丹田里的蛊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