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霜听南与老鸨熟练地应酬,连霜子羡都意外了,自家七妹真是一位奇人,怎么什么都懂?自己才是那给钱的主儿,老鸨却只和霜听南说笑。
只见她一边扶着鬓边的金绞丝灯笼簪,一边轻轻扯着霜听南的袖子道:“公子可太会说笑了,瞧着您也不过十七八的样子,没想到却也是各中高手了呢。我这几个女儿能跟着您长长见识,也是她们的福气。要说呢,您这样的俏郎君谁不喜欢呢,您要真喜欢我陪着,一会儿前面那比试散了,我一准儿过来。”
见老鸨说到正事,霜听南自己斟了一杯酒递到老鸨手中道:“妈妈这是要走吗?且吃了这杯再去吧。”老鸨笑盈盈地接了酒盅,霜听南又道:“前面那比试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老实说我还挺替金牡丹担心呢!”说着指了指隔壁,悄声道:“要是输了,张公子怕是要发飙!”
老鸨平日里,酒量甚豪,但不知为何,眼前这霜公子的一杯酒下去,竟然觉得整个人有点飘,嘴便有些关不住,不屑地笑笑道:“现下她们还在上妆,再来几个助兴的歌舞,比试就会开始。这次,台子后面可是有张公子亲自安排的人,我就不信那白素素能翻出天去,您就请好吧!”看来,是打算来阴的了。
霜听南听到自己想听的,便也打发了老鸨和几个姑娘,只留了一个小丫头弹琵琶,便自顾自与霜晁云等人吃酒谈笑。霜子羡知道,今日之事,霜听南多半是要亲力亲为的解决了,所幸静观其变。
翠微阁中笑语喧哗,看着楼上楼下觥筹交错的人们,会发现,本地政商界不少有头面的人物也都来了,一个青楼之间的小小较艺竟然会有那么高的关注度,这倒是让霜听南有些意外。
正喧闹间,一阵丝竹之音从大堂的舞台处传来,助兴歌舞登场,但只要比赛不开始,也没人多去留意那些节目。霜听南止住了那弹琵琶的小丫头,给了她几两碎银子,说是想看节目,只让她在一边伺候茶水。
谁知隔壁此时闹的越发不像样子,只听那张公子大声骂着老鸨:“金牡丹今天不得闲,过不来我不怪她,怎么让迎春来唱个曲儿,也是诸多推搪。你们现在可是翅膀硬了。”说着便是一阵杯盘落地的清脆声响,老鸨更是“啊”一声摔倒在地,想是挨了一记窝心脚。
这时,之前陪着摔倒街心的九儿去抓药的小厮找了来,霜子羡一愣:“这么快,你把人送回去了?”那小厮一脸愤愤地回道:“送回去了。您说多巧,就在这翠微阁后院。”说着恨恨剜了一眼隔壁道:“那九儿的姐姐,就是这楼里的姑娘,叫迎春的。姐俩是父母死后,被舅舅卖到这楼子里来。原本迎春因着年纪还小,刚刚十四,只是弹弹琵琶唱唱曲儿,九儿帮着做些粗使活计,结果就在几天前被隔壁这位张公子看上了,也不管楼里规矩,就把人家给糟蹋了。这还罢了,因着当时醉的厉害,又嫌迎春不会伺候,把人踹的吐了血,到今天还下不来床。我当时听九儿说了,情况有点严重,便自作主张将铺子里的大夫一并请了过来,这会儿正在后头给迎春把脉。”霜子羡点点头道:“你做的好。这会儿你也去后头看看吧,我们帮人帮到底,我怕这老鸨心疼药钱,克扣她们。”说完便塞了一个荷包给他。小厮点点头,又瞅了隔壁一眼,快步下楼去了。
霜听南打着扇,面无表情地听着那小厮把话说完,眼睛轻轻一闭,精神力朝隔壁涌去,瞬时将那里的情景看个清清楚楚,只见老鸨龟奴跪了一地,钗也斜了,帽也歪了,几个姑娘衣衫不整,虽还挂在同行的几位公子身上,但也在瑟瑟发抖。
只见那张公子,明显是喝多了借机滋事,口沫横飞地骂着:“迎春那个小贱人,这会子给我装病了是吗?我不管,你这就给我叫去,今儿,她就是跪着,也得给我在这里伺候……”
霜晁云她们此刻也正义愤填膺听着隔壁的动静,真是恨不得此刻就一把蛊虫甩过去,奈何屋中还有弹琵琶的姑娘,屋外还有伺候的人,不免露了行迹。只得银牙暗咬。却忽听霜听南“啪”一声合上了扇子,接着她闭着眼道:“好聒噪啊!”
话音刚落,只听隔壁“咚”一声像是有人倒地,然后一下子便安静了,接着就是有人在地上翻滚的声音,老鸨龟奴一叠声吩咐,找大夫的声音。
屋中的霜家众人,尽皆愕然,心道又会这么凑巧?霜晁云忙悄悄吩咐跟着的小厮去看看是什么事。那小厮等了一会儿,直到下面演了两个节目,才转了回来道:“大夫正在给那位张公子瞧着,说是也看不出什么,就是张公子起先忽然一阵头疼,然后就说不出话了。但现在瞧着,除了不能说话,其他都好好的,因此也不敢用药,只说可能是激怒攻心,让先歇歇再看。”
喜鹊等人虽女扮男装,但终究还不太习惯扮男人。闻言都掩嘴轻笑,霜听南怕她们露了行迹,便轻咳了两声,随即轻摇折扇开始观赏楼下的节目。
其实哪里有那么凑巧的事情,只不过是霜听南出声表示他聒噪的时候,一道精神之力便同时刺入了他的脑海,以她现在的精神力修为,固然没有把握对付同样具有精神异力的高手,但对付张公子这样的还是戳戳有余,同时她也在张公子脑海中留下一道意念:一年之内不许开口说话!
这在现代医学中,属于心理暗示,霜听南自然知道这种心理暗示的强大力量,在她看来,这样的惩罚对于张公子这一号的,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她的精神力始终观察着旁边的动静,见那碎了的杯盘碗盏早已经收拾干净,并另置了酒菜。但张公子,就那么呆呆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跟随他的一众纨绔,见他这样,也都乖的鹌鹑一般,生怕发出什么声响,触了他的霉头。老鸨、龟奴和郎中俱都退了出去,先前调笑的姑娘们也都重新梳妆了静静坐着,仿佛是大家闺秀一般。一时间,楼上的厢房确实清净了不少。
霜听南这才舒心地吃了些小菜,看了会儿楼下的歌舞。待得酒过三巡,厅中的宾客已有些不耐烦了,那老鸨才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台来,先说了一通感谢诸位赏光的场面话,又说两位姑娘梳妆晚了,累得众人久候,这才帕子向后一甩。众人随老鸨手势向上一望,这才发现两位丽人已是袅袅婷婷一东一西,站在了两把楼梯的上首。
只见那金牡丹,一身改良过的胡服,紧紧的腰身勾勒出她丰胸细腰的美好曲线,一顶精巧的胡人小帽,镶嵌了猫眼、碧玺等各色宝石,加上那如滴血玫瑰般的唇色,高挺细巧的鼻梁,轻轻一笑,就好像是在向你发出邀请,那成熟的风韵,端得是明艳不可方物!
再看白素素,论五官确实不如金牡丹艳丽,但胜在一双眼睛生的极好,顾盼间眼波流转脉脉含情,到有一股我见犹怜的气质。只见她梳了一个仿唐式飞天的发髻,珠钗环佩一概没有,只是在发髻间恰到好处地簪了些茉莉花,并用细细的丝带束了发尾营造出一种飘逸如仙的效果,那清丽出尘的气质倒是在青楼中十分罕见。此刻她批了一件素白蚕丝披风,看不出到底是身什么衣服,但惟其如此,更是让人浮想联翩,恨不得一把扯了那披风,看看内里的风景。
两位佳人还未出声,就这么一站,厅中便呼一下静了下来,真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随后,震天价的彩声响起,所有男人的血脉仿佛都在奔涌,看他们的眼神,就好像想把两位美人吞进肚里一般。
在二楼厢房中观看的贵宾,此刻也都顾不上矜持,纷纷走出房间,站到了走廊上,就连那原本呆呆坐着的知府公子也不例外。
霜听南有精神力加持,堂中景像看的比谁都清楚,到不用挤去那走廊上。霜子羡,霜晁云自持身份,自然端坐不动,倒是百灵几个没看过这种热闹,早已是迫不及待冲了出去。
霜晁云回头对那伺候的翠微阁的小丫头道:“你去吧,这儿不用伺候了。”那丫头少女心性,巴不得一声,好去看热闹,便也快步退了出去。见再无旁人,便对霜听南道:“那张公子,怎会如此?是不是你……”霜听南见闻,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一根手指伸到唇前“嘘”了一声,继而又道:“小小教训,先看看他接下来要干什么。”说着便望向那张公子凭栏而望的背影。
只见他扶着围栏的双手十分用力,手背上青筋都鼓了起来。显然心情是紧张又兴奋的。看来此刻,他并不把说不出话这事儿当成什么大事。到把这勾栏里的争斗,当成了头等大事,真是个废柴!
却说,场中那老鸨见众人情绪高涨,便朝台下打了个眼色,一溜儿姑娘便走上舞台,每人手里都拎了一篮子制作精良的绢花。只听那老鸨清了清嗓子笑道:“究竟谁能获得今天比试的胜利,我想在坐的众位是最有发言权的了。我们也玩儿点简单的,大家瞧我们姑娘手里的花儿了吗?一两银子一朵,每人最多买上五朵,若是喜欢谁的表演,就将花儿抛给谁,到时候哪位姑娘得的花多,自然就是赢家了!”
这一手,连霜听南也要鼓掌了,这老鸨可真是会赚钱啊,卖出去的花到时候原样收回来,还白得了一笔卖花的银子。这不是现代娱乐圈选秀忽悠粉丝投票一个套路嘛。看来这都是古人玩儿剩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