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听南拼命想靠近那物事，奈何空间里要命的粘稠，任凭她想尽办法也是无法移动分毫。她只得隔着这段距离又一次打量那旋转的物事。

这番细查之下，她才发现，原来那红绿颜色之间也是在互相摩擦的，每一次翻滚摩擦，都会有一些非常微小的红色或者绿色颗粒逸出。红色的颗粒会很快地融入薄膜外的红雾，而那飞快离去的绿色想必是“沙海”中绿光的来源之一。

既然如此，霜听南心中一动“为何只能我靠向你，不能你靠向我？你原本就是我的神识啊！”计议已定，她便向那事物发出召唤。

召唤一起，它们之间精神的联结几乎是瞬间就完成了，一股无比熟悉的感觉在霜听南识海中泛起，而且她知道，这种感觉不是来自那绿色的部分，反而是那些闪耀的红色。

那旋转翻腾的红，仿佛带着一种很久远的气息，明明是和霜听南毫无关系的岁月，却让她觉得亲切无比，就在这种异样的熟悉感觉中，霜听南想要再次发出召唤，但不知为何念头一起，却发出了古老音节的吟唱：“咪……木……嘛……钮，啊坎，啊坎，南么三曼多勃驮喃，恶揭娜曳，莎诃……”

她一遍又一遍在识海中重复吟唱，这不知道怎么解释的音节却让她产生了异样的放松和欢喜，而这个粘稠空间中唯一可以自由行动的多边形晶体，也一边旋转，一边以一种奇异的震动频率应和着着古老的音节，一点点向霜听南的神识“卍”字靠了过来。

最终它们完成了彼此的依偎，吟唱中，纠缠的红与绿翻滚的更加激烈，并且在那种独特的震动频率中也变成了一个“卍”字。两个“卍”终于重合在了一起。

一刹那间，霜听南只觉得自己的神识急速地膨胀壮大，然后开始快速吞噬周围的一切，那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她只得被动地感受，自己神识的“卍”字，在急速旋转变成了一个黑洞般的存在，不管是粘稠的空间还是周围翻滚的红雾，都一股脑儿地涌向这“黑洞”。

霜听南此刻已经感受不到任何冰火交煎的痛苦，她只感到自己在升腾，在膨胀……原先和霜凌云疗伤时那种天人合一的感觉又出现了，但和原先不同的是，当初她看着宇宙的“心跳”，让自己与那频率趋同。而这一次，她的频率就是宇宙的频率，日月星辰的“呼吸”从来没有那么清晰地映射在她的识海中。她是宇宙中一粒微尘，但她这微尘之中也有一个小小的宇宙。

升腾中，她仿佛在几个瞬间就看完了恒星的诞生与寂灭，看到沧海桑田的变迁，看到了人世悲欢离合、世事轮回……她也看到了之前惊鸿带她到过的那些空间，“沙海”在飞速地形成高山、深谷、溪流、涌泉、绿植、城池、营垒……“异次元”里那些不知名的飞行中的线条、镜面、泡泡、色彩……也在飞速的排列组合相互融合……

霜听南感受到了一种重生般地快感，就好像君王看着自己飞速重建的疆土，只是在她识海里，这种重建的速度被千万倍地加快！

她知道这不是她自身的力量，不是白色花蜜的力量，而是宇宙的力量！不破不立！她濒临崩溃的精神力世界在惊鸿和白色花蜜的帮助下，终于借助宇宙的力量，向死而生！此刻她就是自己的宇宙，自己的神，她感到自己从未如此自由与强大！

这种重建精神力世界的舒爽感受，一直在她古老吟唱的节奏中延续着，她精神力形成的“卍”字此刻已经变为了晶体一般的存在，没有红色或绿色，而是泛出一种晶莹的蓝芒。

它似缓实快地旋转着，离开再次变得空空如也的丹田，开始向头顶百会穴靠拢！

那里依旧弥漫着冰寒刺骨地气息，只是现在，这种程度的刺激，已经不能让霜听南觉得痛苦。

“南么三曼多勃驮喃，恶揭娜曳，莎诃……”识海中的吟唱节奏奇异而平缓，冰寒地气息也伴随着节奏开始震动旋转起来，与丹田翻腾的红雾不同，这里全是白色的纠缠在一起的尖针一样物事。霜听南的神识每靠近一次，它们就往里更紧地收缩一分，尽管有着相同的震动频率，但它们既不向“卍”字靠拢，也不让它进入，只是不断地收缩自己。

原本想着能对这里一攻而克，没承想却是这样的局面。霜听南倔劲儿也上来了，偏就不信这个邪，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这片区域，那冰寒没有什么反抗的动作，只不过是越缩越紧，所有的尖刺彼此纠结、交织、凝结……渐渐变成了一朵怪异形状，层层叠叠十分厚重的“云彩”，期间不时闪动的白光，就像是高空浓云中流窜的闪电！

霜听南这种特殊的修炼境界大约算是前无古人了，颇有些“山中不知时日过”的意思。此刻在外界，已是她昏睡后第七日的深夜十分。

她在昏睡到第三天的时候，霜凌云前来探望，宣布她进入了真正的，学武之人求而不得的“物我两忘”之境，类似于最深沉地禅定，若有机缘，不但内伤尽愈，还可能大有长进，因此千叮万嘱，不许任何人打扰。就连院子里的丫头小厮都全部暂时迁到别的院里住着。单留下四个大丫头，排班轮值，并且只许在外屋听着动静，别的一概不用管。

这晚轮着百灵当值，她照例也只是每两个时辰轻轻掀起帐幔看一眼。此刻她就睡在外间值夜的榻上，刚刚才看过霜听南，并没什么异样。所以也放心地盹着了。

要说，这也是时机不凑巧，因为如果她揭开帐幔查看的时间再晚几刻钟，就能看到霜听南的变化了——她的额间再次浮现出那个在十七皇子府引动雷电时出现的神秘印记。当时是三个红点，而这次却又不同，红点变为金色并且向下蔓延，像是那金点只是什么东西的尖端，底下一路延伸，还有别的图案……

当然这样的异象也就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霜听南的额头很快恢复白皙，只是异变并没有就此停止，额间印记消失后，她的头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起来。本就白皙的皮肤甚至泛出透明的质感，整个人都不真实了起来。

……

当然这一切变化，霜听南并不知觉，她只是用精神力不断敲打头顶百会穴出现的“云朵”，成百上千次的冲击，除了让那一片区域收缩、凝实之外竟然没有别的效果。

霜听南不得不停下尝试，她困惑地再次求助惊鸿：“我拿它没办法，难道就任由它留在这里？”惊鸿简直言简意赅：“可以。”半晌又补充道：“等待。”

霜听南道：“但是留在这里岂不是定时炸弹？”

想法才起她就知道这是说漏嘴了，果然她很快收到了惊鸿疑惑的信号，小朋友现在肯定有很多的问号，她只得连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它发作起来那样厉害，万一在我运功的关键时刻忽然发作，岂不是要被至于死地？”

这回惊鸿明白了，它的回答也十分干脆：“不会！”

额，好吧。既然惊鸿都说了，现在，似乎没有什么更多的可以做的。

霜听南只得让神识离开那里，退缩回自己的识海中去。

此刻的识海与过去比已是大不相同，它不再是霜听南储存

精神力小球的地方，而是变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惊鸿感应到她的兴奋，问道：“你看到什么？”

霜听南欣悦地回答：“我看到山川、湖泊，绿树，堡垒……到处生机勃勃，这里就是一个小世界啊！”惊鸿的情绪明显也很开心，不过它说：“它不是这样，但你可以当它是这样。”

霜听南反应了一下问道：“你是说，它原本的面目不是这样，只是我的神识将它的样子‘描绘’成这样，变成一种我理解的样子？”

“是的。”

“那么，这所有的一切，其实是能量体？我的意思是，它们都是精神力，可以为我所用？”

“是的。”

“这场面我从未见过，是不是说明我进境了？以后我若再有进境，它还会变化吗？”

“是的……会变”

霜听南快速适应并思考着眼前的一切，她的精神力又变成小球的样子。

小球在这空间驰骋，只觉得非常非常广袤，那青山绿水的样子简直是世外桃园。

她感到这里的一切和她的精神力小球有着相同的跳动频率，就像孩子和母体，它们之间的联系是如此紧密直接，好像不管她让精神力去做什么，都可以信任并依赖这里。“这就是精神力的自给自足吧……”霜听南感叹道。

她让精神力小球在这山水空间停留了一阵，便又开始向下探，她想再去看看那个神奇“异次元”空间。但是却发现，怎么也下不去了。

“下不去……还不是时候”惊鸿提醒道。

“那要怎么才能下去？”霜听南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了。

“等你更强大……”

“原来如此……那我现在的精神力是什么境界层次？有名字吗？”

惊鸿不语，霜听南感受到它迷惑的情绪。“那就是没有名字啦？我说，先圣女她老人家修炼精神力是不是与我很不相同？她又是什么境界？这样的进境不应该没有名字……既然如此，不如我来取个名字如何？”

噼里啪啦的想法纷沓至来，惊鸿只是沉默。

霜听南却兴致勃勃，她想了想道：“这个境界，若没有你，我想凭我自己，是无法达到的，那么我便称这一重境界为‘惊鸿’吧。惊鸿本就形容美人体态优美轻盈，是人间胜景一般的存在，如今眼前这一切当然也足够惊艳，当真比见到美人还让人欣喜，你觉得好吗？”

“好。”惊鸿也显出很高兴的情绪，霜听南想，此刻若与它面对面，它必然也是一副摇头晃脑的样子吧。

就在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中，霜听南缓缓睁眼，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