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国大气磅礴的勤政殿里,皇帝在一堆文书里抬起头,狭长的眼睛里,精光一闪而过,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语:“你说李瑾在狼洞里住了两晚?”
“回皇上,是的。”明探魏大人战战兢兢跪在地板上。
“哼,为了让我相信他,可真是舍得拼命。。。。。”皇上将那一堆文书全部扫到了地上。
洪公公拂尘一挥,慌忙跪倒在地:“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皇上在紫檀木龙案后起身,看了看五腑贴地的二人,金龙袍摆一掀,大步流星走到了龙案前,说:“罢了,都起来,他要装,就要他装好了,魏长岭,你将你的人全部都撤回来,不用管他了。”
“是,皇上”明探魏长岭大人舒了口气,告退出去,自己的那些兄弟终于不用呆在大漠那种鬼地方了。如果不是皇上下令去监视二皇子,他们是一辈子也不愿意去大漠和草原那些蛮荒之地的。
洪公公将文书一本一本捡拾起来,整整齐齐重新垒砌在龙案上,所有的动作一丝不苟,轻脚轻手不发出一点杂音。
皇帝从窗口望着那雕梁画栋,半响才问:“卞唐的事,可稳定下来了?”
“回皇上,程将军今日下午就该进宫,向您复命。”
“好,不愧是我的得力干将,下秦的的质子现在在何处,速速传他来见我。”
“皇上,下秦质子现下正在广宁府里,可要立刻传召来?”洪公公有些担忧,此时去传召那下秦的质子,必然会引起其它五国的质子的怀疑。
下秦暗下虽早已归入宏国,但皇上却对外宣称他们和其它几国一样,只是送了质子来宏国,其实这个质子不过是皇帝安排在广宁府里监视其它几国质子的暗线。
“让暗探去将人接出来。”皇上冷冷道。
“是”洪公公急忙去办。
皇帝站在鎏金窗格前,唇角溢出了一丝冷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他的天下,怎么能只有宏国这一方土地?
真龙,是不满足于盘踞山涧,而要遨游五湖四海!
李瑾一行人兵贵神速赶到关寨时,柳将军正在写家书,他将书信妥贴装入了信封里,亲自带人迎接到城楼下。
照例,和李瑾礼节寒暄,不过这次李瑾谢绝了他的挽留和款待,直接话毕,就带人离开,也带走了柳将军的书信。
许是对自己的心腹信任,许是李瑾确实焦急回到京都,回程的路,他直接走龙涧郡,不打算绕圈子了。
在关寨,柳将军给大家换了马匹,这些马儿虽不如果下马小巧,翻山越岭也是一把好手,翻过两座大山,直接就进入龙涧郡的地盘。
在大漠两个夜晚,伊娜都没有寻到机会靠近李瑾,这回京的路上,是她夺取布防图的唯一机会,眼看回京的路程越来越少,她必须下决心了。
入夜渐微凉,龙力寻了一处破庙,将唯一一个干净些的角落打扫出来,让李瑾安歇,又在不远的位置给伊娜打扫了一个角落。
他自己和余下的下属全部歇在破庙门边。
残败的佛陀神像半边遮挡住了门,形成了一个相对私密的角落,李瑾刚好面对佛陀背面,坐在香案下假寐。
一路上,伊娜无微不至地照顾小狼崽,那狼崽子越发黏她。李瑾现在越看那狼崽子越像色狼,好几次趁伊娜不注意,将它丢到了一边,可惜这畜生的鼻子太灵了,总能寻到路回来。
伊娜斜视了李瑾一眼,见他半倚在香案下,双臂抱怀,眉眼微磕,似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将小狼崽推过去,小家伙死活不愿意,走了几步又回来,伊娜没辙,只能揪起它的颈毛,将小狼崽一抛,给丢到了李瑾的身边。
小狼崽见伊娜如此对它,很受伤,“嗷呜”一声落在了李瑾脚边,怯生生挨着他躺下,用小爪子将鼻子环住,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瞧了罪魁祸首一眼,瞥到一边,再也不看她。
李瑾半抬着眼皮,一脸嫌弃,就要将小狼崽抬手扒开,伊娜紧忙赶到,惊讶说:“这小白眼儿狼,怎么跑到你这里来了?”她一手将小狼崽捞起,抱在怀里,大大方方挨着他坐下。
李瑾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一本正经说:“娜娜,不如还是给这狼崽子换个名字,白毛?大白?灰毛?这些个名字你觉得如何?。。。。。”
白眼儿狼,白眼儿狼的,总是伤及无辜。
伊娜兴致盎然瞧着李瑾:“我感觉白眼儿狼挺好的,为何要叫大白?白毛就更难听,灰毛嘛。。。。。”
何况这小狼崽一身灰毛。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说人不揭短,小狼一身灰毛本就丑,叫它灰毛,不好,不好。
李瑾妖媚一笑,也不再和她争论小狼的名字,顺手拉过伊娜,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柔声说:“娜娜,不要和我置气可好?”
“置气?”伊娜一脸无辜,眉眼弯弯,笑说:“李瑾,我没有和你置气,曾经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她不会给自己机会的!
“真的?”李瑾摩挲着她纤瘦的肩膀,声音温暖如春地说:“娜娜,你要相信我,我能保护你,也能护你们兰国。”
听到这话心中一紧,伊娜鼻尖酸酸的,也许这个誓言曾经她会觉得很动人,可是,李瑾,你拿什么让我信你?
将怀里的小狼放下,伊娜一手放在他的胸口,那日,他也是这般誓言旦旦,心跳那样的澎湃有力,可是,再真的谎言也只是谎言。
伊娜静静靠在李瑾的怀里,四月的天,已经不需要生火取暖了,可她依然觉得很冷,入骨地冷。
也许心冷了,就再也感觉不到温度。
她陡然紧紧地抱住了李瑾。
今夜一旦动手,她和李瑾,此生,就只能永远站在敌人的位置上,再也不能如此时一般。所有的过往,皆如过眼云烟,随风而散。
她闭了闭眼,一滴清泪悄然而下,她昂起头,在他震惊的目光里,缓缓覆上了他薄薄的唇。
她的手臂悄无声息地环上了他的脖子,只要两人面颊贴得更紧。
李瑾惊喜交加,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了吗?
她明白自己的心里,都装满了她,愿意同她共白头?
她明白自己愿意为了她,而捧上整个天下?
他沙哑着嗓子说:“娜娜,等我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娶你到王府,让天下人知道你才是我的妻。。。。。。”
伊娜的手指停在了他的穴道上,一睁眼,热泪滚滚而下,她哭泣说:“李瑾,对不起。”
李瑾眼里一惊,心中一痛。
她手指刹那点下,李瑾僵住,他的火热被一盆寒冰兜头盖脑浇灭。
他的温柔僵在脸上,笑容褪去,一脸沧桑,眼眸里布满冰霜,心痛又受伤,定定看着伊娜,无声无息在质问:为什么?
为什么?
为何要在他以为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时,来伤害他?
为何要在他最幸福的时候来剜他的心?
伊娜闭上眼,伸手拿出了他腰间的布防图,将他放靠在香案上。
李瑾僵着身子,冷意从眼眸一直钻到了骨头里,冷得他的五脏六腑都撕骨裂心得疼。
他想抬起手,挽留她,拉住她,可她点了自己的穴,在自己陷入她的温柔里时,她点了自己的穴。。。。。。
还有什么,比她那样绝然地拿走布防图,头也不回地离开让人更心疼?
还有什么,比她给自己一颗蜜枣,然后往自己的心口扎一刀,更难过?
她终究还是背叛了自己!
她终究还是要离开自己!
李瑾斜倚在香案下,陡然笑了,笑得撕心裂肺,笑得五内俱焚,笑得眼泪滚滚而下。。。。。。
他瘫软在哪里,眼神空洞望着破庙的上空,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他以为,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到自己,是自己太高估自己的心了吗,为何这样痛?
为何这颗心还知道痛?
他不是早已六亲不认了吗?
他不是早已麻木不仁了吗?
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最终一片痴心错付,将自己伤了个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