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加鞭,在天亮前,伊娜赶到了龙涧郡的郡城。
她要在郡城里寻到师傅留下的人,将草原布防图送回兰国。
纱帽遮面,伊娜纤瘦的身上穿着一套黑袍,牵着马匹,撕了件袍子做了个布兜,将小狼放在布兜里,挂在马鞍上。
她跟在进城的老百姓后面,排着队,在蜿蜿蜒蜒的队伍里缓缓往前蠕动。
龙涧郡,宏国权贵眼里的穷山恶水之地。
山贫地瘠,刁民遍地!这是伊娜在京都听一个五品官员同李原说的原话。
那人还说,龙涧郡的郡守,被刁民都打跑了八任,宏国皇帝为此事大为头疼。
可伊娜见百姓们虽穿着衣衫褴褛,不管男女老少都规规矩矩排着队,等着进城,并不见传说中的刁民。
只是那守城的士兵检查过往的人马,和其它的地方比起来,属实慢了许多。
伊娜见前面蜿蜒曲折的蛇形长队,牵着马出了人流,插着边往前面走去,看那守城的士兵能不能通融一下,让自己先进去。
她牵着马,到那守城的士兵前作揖:“军爷,请行个方便,我有要紧事,急着回京都,你看能不能先放我进去?”
那士兵听说她急着回京都,眉开眼笑问:“姑娘,急着去京都?”
“是,军爷,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伊娜见有希望,急忙撩起白纱。
白纱下,眼前的女子眉目如画,明眸皓齿,肤白貌美,端端一笑嫣然瞧着自己,那士兵眼神呆了呆。
,半响,那士兵定了定眼,笑逐颜开从身后托盘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伊娜:“姑娘,真是巧,您啊,运气太好,正碰上我们新上任的郡守济贫济民,这银子,过龙涧郡的人都人人有份。”
伊娜目瞪口呆,她听说过大侠劫富济贫,也听说过好官赈灾放粮,也听说过贪官搜刮民脂民膏,向来没见过官爷给老百姓发银子的。
见伊娜不接那银子,那士兵小声说:“姑娘,别疑心,这银子啊,也不全是白拿的”
“噢?”伊娜冷笑,就知道不会有平白无故的馅饼。
“只要姑娘回到京都后,见人就夸夸我们的新郡守大人,说他一心为民,为官清正,就行了。”
“就这一句?”伊娜不信。
“就这一句。”那士兵紧忙将银子递上来,让她赶紧进城,他急着去给后面排着队的老百姓分银子。
伊娜牵着马,颠了颠手里的银锭子,足有一两银子。
这新郡守果然大手笔,这一天下来,他得散多少银子出去,只怕原来不是一个富商,就是一个巨贪。
可他这么发银子,就为了让人说他‘一心为民,为官清正’?
难道这新郡守是一个用钱财博取名声的人?
这个新郡守,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伊娜进了城,寻到师傅留下的暗线,将布防图交给了他,自己便寻了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
她想等李瑾一行人先回京都后,她再回去。
她离开时,不忍去看他的脸,她害怕自己会心软。
只是抬头一瞬,见他的面上有太多的情绪,震惊,难过,心碎。。。。。
逃跑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感到自己的心在离开的那一刹那,被自己撕裂得血肉模糊,一种叫做真心的东西,摔在地上,一片片,再也无法复原。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布防图送出去了,自己的心也空了,再也无法填补起来。
伊娜戴着纱笠,如一具行尸走肉般,坐在客栈最阴暗的角落里。
小狼崽在她身边的布兜里,嗷呜直叫,可能是饿了,小家伙不断扒拉着她的袖子,可伊娜透过纱笠上白纱缝隙,定定瞧着窗外入神,对小狼崽的扒拉毫无反应。
街上骤然热闹起来,只见不断有小孩在前面奔跑,笑嘻嘻大喊:“新郡守大人出来巡街了,拿了银子的人快出来谢恩。”
果然,无数的老百姓涌出房门,大喊:“谢谢郡守青天大老爷。。。。。。。”
果然,有钱就是爷,还是青天大老爷。
人群如潮水一般,在本不宽敞的龙涧郡街道推过,然后是他们口里的郡守青天大老爷,被人簇拥着走过。
明明隔着数个人头,隔着一道窗,还隔着一道白纱,可伊娜清清楚楚瞧到了那张恨之入骨的侧脸。
她心里惊诧暗道:幕栾?
幕栾在簇拥的人群里,似感到一道熟悉的目光瞟过,他本大摇大摆的步子陡然停住,往那客栈的窗格看了过来。
伊娜紧忙扭头靠在了窗格后,许久,只听那些喧嚣声渐渐远走,才坐回凳子上。
幕栾是龙涧郡的新郡守,原来他就是那个用银子买一世清官美名的人!
用过饭,伊娜匆匆牵了马匹,出城。
自己当日离开京都时,设计揭穿护国将军用处女血造赤砚,看样子皇上是知道了此事,幕栾一人顶了罪,被贬到了龙涧郡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他这不断给过往龙涧郡的人送银子,就是希望借众人的口,让皇帝知道他在此造福百姓,劳苦功高,好早日将他调查回到京都去。
如果,他知道自己此时就在他的龙涧郡,凭幕栾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不会让自己活着离开。
况且,草原二王爷说的大将军,伊娜前后思量一番,程将军兵权在握,性子不争不抢,不会和草原人勾结。那就只能是幕栾的爹,护国大将军幕白临。
护国大将军与兰国素来无瓜葛,却不知他为何要和草原人勾结,刺杀兰国王子,这其中的缘由,她必须要尽快回去查清楚。
幕家父子,既然知道自己和李瑾去了草原,又怎会轻易放过自己,所以,她必须尽快离开。
伊娜将小狼崽背在身侧,驾马飞奔,不过出龙涧郡城门数里路,悠忽官道旁树叶沙沙作响,一张大网凌空罩下。
左右长剑一拔,伊娜凌空而起,双剑“唰唰唰”几声,剑气如虹,大网碎碎落地,马儿逃走,伊娜双手持剑,头戴纱笠,轻轻落在了官道中央。
“喝”一声上百人整齐的吆喝声响起,伴随着声音,无数的弓弩手和弓弩箭从官道两旁的密林里冒出了头。
幕栾在密密麻的人头后,嚣张大笑:“贱婢,我等你等得好辛苦。”
“幕栾,你找死”伊娜泰然自若道,白纱在微风下徐徐翻飞,露出她的真容。
“贱婢,你别得意得太早,今日你死定了,哈哈哈。。。。”幕栾真得很开心,他等这一日,等得太久了。
伊娜终于落了单,从他和李瑾一行进关寨,他的人就一直在盯着他们。
幕栾被皇上贬到龙涧郡的那日起,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画了伊娜和李瑾的画像,让龙涧郡所有的将士记住他们的样子,只要他们到龙涧郡的这个地方来,就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从进城的那一刻起,伊娜就一直在幕栾的计划里。
幕栾一拍手,只见他身旁的树枝上掉起一个人来,那人僵直着四肢,脖子诡异转了个方向,但伊娜还是认出了那人。几个时辰前,正是她将布防图亲自交给他,让他送回兰国的。
幕栾一手从怀里拿出图纸,得意在眼前晃了晃:“看见了吗?贱婢,感谢你将图纸从李瑾那里偷出来了,不然,我怎么能这么轻松就将布防图拿到手。”
伊娜咬牙切齿道:“那你得有命带走。”
“贱婢,我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幕栾狂笑起来,大喊:“放箭,给我射死那个贱婢。。。。。”
弓弩箭铁质的箭头破空穿气,激箭如雨,快若流光,飕飕而来,箭箭飞射对准自己。
前后的箭雨在空中交织,布成一张凶险的箭网,在伊娜站立的地方汇聚。
伊娜双剑前后抖开数团剑光,白光影盈,将自己上下左右护个严严实实。
密箭如蝗,“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长剑和飞箭不断相碰相撞,刹那,她的脚下,箭积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