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

深夜的东昌府，只有偶尔的几只鸟叫传来。

此时，清军旗人住在城里。城外，是六万余人的清军步兵，也就是以前的明军降卒。没办法，毕竟，叛徒没地位。

“唉，真特么的冷啊！”

“是啊，咱们怎么不住城里？那里多暖和啊，还有庆春楼的姑娘……啧啧啧！”

“兄弟，别想了，主子们还不够分呢，再说了，咱们不是前朝兵丁么，这地位……自然是不高的。”

“那也不能拿咱们不当人啊！这特么的这么冷的天，还让咱们……”

“咻咻咻……”

几声轻微的响声过后，在步兵军营门外的哨兵，就彻底报销了，两人的胸口上，还插着几支箭……

“咕嘎咕嘎……”

听到声音后，随即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从远处快速接近，

“怎么样了，黑子？”

“放心吧，大人，都搞定了！”

“好样的，回去给你请功！弟兄们，冲！”

杂乱的脚步声不停，朝着清军步兵军营冲去，眼看近在咫尺的门口，马上就胜利在望了，这时，军营内忽然亮起了火把，一片红通通的光亮下，火把周围的清军也被照亮。

营寨内是数不清的弓箭手，冰冷的箭头闪着点点寒光，似乎，明军的突袭已经失败了。

“快撤！有埋伏！”

“放箭！”

领头的千户没有丝毫的犹豫，扯着嗓子喊了出来，只不过，伴随而来的还有如漫天飞蝗的箭雨，数不清的人被笼罩在箭雨之下，哀嚎遍野。一些受伤的人要跑，结果两条腿都被钉在了地上；有的已经被射成了刺猬，还没有咽气，只能恐惧的等着自己被刺穿的肺部不断的咳血，活活的呛死自己。

一场好好的夜袭变成了明军被屠杀的又一场战役，毫无意外的，这场夜袭是明军战败无疑，追击，成了清军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于是，衔尾追击开始，明军本来就不多的人，几乎都跑散了，但是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逃回运河。

只要他们逃到运河边上，过了十几米的运河，就能安全了。

显然，清军可没有那么好心，等了大半夜，就为了等到明军的夜袭。结果，似乎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三千多人的突袭，变成了杀敌两千多人的胜利，满地的尸首成了最好的证明。

“呼……呼……”

单坤是个弓箭手，刚才的突袭中，他在后面不断的朝着清军的弓箭手抛射，虽然也射杀了几名清军弓箭手，可是清军弓箭手太多了，结果，他自己也被射中了肩膀，三棱破甲箭头射穿了他的肩膀，到现在还在流血。

他不敢拔出来，这种箭头要是拔出来，会带出一大块的血肉，而自己有没有止血的能力，最后只能活活流血而死，现在，他能做的，就是使劲的往运河方向跑，越快越好，因为他已经听见了身后不断接近的马蹄声……

运河东岸的枯草堆里，一根根黑洞洞的枪管从里面伸出来，前面去探路的前军，也不过是引着清军深夜追击的先头部队。只有他们才是这次的主力——整整一万人的伏兵，全部装备了新式步枪，每人携带了三十发弹药。

草丛里，王奎胜作为此次领兵的将领，十分的冷静。他知道清军的战术素养极高，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衔尾追击的机会。看见有逃兵朝着运河的方向跑，他们也肯定会追过来。

“咯哒咯哒……”

王奎胜赶紧的趴在地上，侧耳倾听，

“发令，所有人准备战斗！这次骑兵最少千人！快，装填弹药！等我军令！”

“咔嚓，咔嚓”声响起一片，随后，所有人都紧张的等待着自己的瞄准口出现目标。

没错，这些人就是刘泽清的精锐步兵，他们接受了训练，改用这种新型步枪，理论上只要五秒钟就能开火一次，可实际上，算上清理枪膛的时间，平均装填时间最少的第五军，也需要六秒钟才能开火。

远处的一道道长龙，成散兵阵型，肆无忌惮的手持火把朝着运河方向搜索前行，忽然，一名领头的牛录额真一挥手，

“都停下，运河边为何……”

“呯……呯呯……”

不到二十米的距离，用现代的话说已经是骑脸的距离了，甲申壹型步枪的威力发挥至极。同时，藏在草丛中的军士，也并非没有其他准备。他们都是躲在一道道一米多高的木排后面，即便是骑兵冲过来，也能靠着木排抵挡一阵子，所以，这才是他们有底气朝着清军骑兵开枪的原因。

“啊……”

“*%￥#@……”

声声的惨叫，伴随着不停响起的满语，即便这群北地士兵听不懂说的是什么，可也知道对面的清军被打得很惨，那些不停落马的清兵就是最好的证据。

不到三轮的射击，开火的军士也仅仅只有两千人，可是五千多发的火力密度，相当于每名清军骑兵要承受五发的弹药量……

就连那名牛录额真也未能幸免，虽然他第一时间打马撤退，可是随即就被一发子弹击中了胸口，被击落下马，没了声息。彻底乱套的清军骑兵，现在连战马都控制不住，巨大的火光，噪声，使得战马狂躁不安，根本无法控制住。

不到五分钟，千余人的骑兵已经死伤枕籍，只有零散的几人侥幸逃脱，留下的是满地的尸体和战马尸首，清军伤兵压抑的惨叫、呼救声、战马的哀鸣构成了一副人间地狱之象。这次人数不多的突袭与反杀，是明军从北地京师保卫战后，第一次获得胜利的战斗。

这场清军称之为“第一次东昌府战役”、明军记载为“第一次运河反击战”的战斗，是双方第一次都清醒的见识到火器的杀伤力如此巨大，以致于清军战损率达到九成九以上。

这也是清军自关外起兵开始，伤亡率为最惨重的一次，据后来刘泽清部清点战果，千余人骑兵，除了有数的几人逃脱外，被击毙百七十五人，轻伤四十七人，重伤九十二人。

而这场人数和战果的并不大的战斗，首次将清军有效的阻隔在运河以东地区，并形成了十分巨大的威慑力，至此，清军的骑兵优势，首次有了被抵消的可能，使得清军顿时陷入一片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