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得不多吧？”花酒开玩笑道。

“其实挺多的，但我会还钱的。”女孩回答得老老实实，花酒心里憋笑，这年头不矫情不做作，直白说自己饭量大的女生真的已经不多了，她捡到了一个格外憨厚的女孩子！

“学姐，要我帮你拿吗？”女孩指指花酒怀里乱七八糟的画稿，眼角含了一丝笑。

“不用，食堂很近。”花酒说。

到了食堂，女孩惊奇地四处打量，但花酒却拉着她去角落的小卖部买水，她挣开，很不解：“我们不应该先去窗口排队吗？”

“现在人这么多，肯定要排很久，你觉得等我们排完队了，还有座位吗？”食堂里热气逼人，混合着各种菜的油腻气味，花酒感觉心里有股沉甸甸的烦躁，“我们买了水，然后先找个空位置把水放着，这样别人就知道这座位有人了，我们就可以安安稳稳去排队了。”这招虽然恶劣，却很管用。

“可我想喝汤，水在哪里都能喝到的。”

“食堂里的汤有什么好喝的，一颗青菜煮一锅汤，味道都是味精兑出来的。”说实话，食堂她从小吃到大，最不想碰的，就是汤。

“学姐，汤是免费的，我不能再花你的钱了。”她一口一个学姐，叫得格外真诚，花酒有些飘飘然，飘飘然之中又带着一丝伪善的负罪感，但这并不妨碍她感动，真是个懂事的人。

说完女孩就跑去了取汤的窗口，那里本来就人少，她很快便端着一碗像水一样的汤找到一处两人面对面的座位。

碗里的汤，与水的最大不同，大概就是这汤稍为浑浊，且尚有油光。她向花酒招手，灿烂地笑开了。

花酒过去放好水，实在不想看那碗汤。

“学姐，我听说这里的麻辣鱼最好吃。”

“是挺好吃的，我吃过一次，给你点麻辣鱼？”

女孩脸上明明白白地闪过期待、纠结、犹豫、挣扎，最后化为坚定：“不，学姐，给我点个便宜的就好。”

她这么一说，花酒突然看向了女孩放在自己面前的清朴汤水，再次感觉到了良心上传来的压力。

麻辣鱼很贵，花酒平时舍不得吃。

花酒咬了咬牙。

最后，女孩喜滋滋端着麻辣鱼，咧着嘴坐到座位上大快朵颐，像是夙愿得偿。

但花酒看着，突然觉得她笑得像狐狸。

女孩细白的手，轻巧地操纵着一双简朴的筷子。

刚吃了几口，女孩就首先嗅出气氛的不对，她咬着筷子抬头左顾右盼。花酒也察觉到了什么，以往的食堂虽也不算安静，但今天这莫名的吵嚷实在有些奇怪，闹哄哄的话像被闷在了鼓里，发出闷闷的声响，一股蛰伏的兴奋在食堂的空气里越滚越大。

“怎么吵得这么矜持？”女孩很敏锐。

花酒注意到她的措辞，说得奇怪，却奇异地恰到好处，问：“你哪个院的？”

“文学。”女孩淡淡道，侧头看见花酒正打开手机。

女孩顺手拿过花酒的手机，点了一阵后还给她：“我的电话号码，保证还钱。”说完以拳抵掌，向花酒振臂。

花酒也学她做了个相似的动作，忽然觉得与女孩相见恨晚。

她原本等着女孩反问自己是哪个院的，结果女孩倒好像毫不关心，一点探究的欲望都没有。

女孩见对面的学生都往她身后看，便也转了过去。只见一个捂着脸，含羞带怯的女生，激动地从门外跑进来，手指着门外和其他的人讲话，模样激动。

花酒调侃道：“今天来检查食堂的领导是明星客串了吗？”

“是学长来了！”隔壁桌的女生激动难掩，“他以前都不来食堂吃饭的，今天估计是赶时间，拎着箱子就往这边来了！哎呀，我今天可真是来对了！我听说啊......他来食堂吃饭，有史可考的还是来这里吃麻辣鱼的那次......估计是我们校草也知道咱A大的麻辣鱼出名吧，决定了，明天我要吃校草同款！”

女孩看了看说话的女生，淡淡道：“他不会……是接了麻辣鱼的广告费吧？”

花酒捂嘴要笑，说话的女生刚想反驳，却被其他声音打断了：“校草？就他那样老板脸的？我可不吃他那种颜，大三有位姓魏的学长，对对对，就是那位刚刚和校花在一起的，我喜欢阳光帅气的！”

“哎，你们知道吗？据说今年大一有好几个学弟惊为天人，学生组织宣传的时候，有个住南苑的新生把大二大三的人惊呆了，各个组织都抢着要他，门面担当啊……”

“天呐，说到帅哥，你们怎么能不提贺燃！他超帅的好吗！”

说到这里，这一圈女生就突然噤声了，相互看的眼神，透着古怪。

“那现在要到的是谁？”花酒趁着没人讲话插了进去。

“楚陶然啊！”

猝不及防，原本笑眯眯送了一块鱼片进嘴的女孩猛地咳了一声，一股热辣的咸味直直冲进她的喉咙深处，连同上颚和鼻根处，一阵要人命的辛咸。

女孩一时缓不过来，皱着一张脸，失控地咳嗽。

踏进食堂，楚陶然挺拔身姿上的白衬衫异常醒目。

他站在门口，食堂嘈杂，他的目光四下搜寻，看得出来他形色匆忙，画画时卷上去的衬衫袖子都还没来得及放下来，手里的画箱安静地垂在腿侧。

他表情严肃，带了些威严，食堂竟然有些安静了。

一旦安静下来，某个人的咳嗽声就太过突兀和明显了。

楚陶然目光微凝，迈开长腿，急急朝花酒的方向走去。

花酒这时没心思关心楚陶然的事，正忙着翻出面纸给对面的女孩用。她刚把面纸往前递去，“哐”地一声，她的面前突然降下一个画箱，握在画箱上方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

楚陶然皱着眉，拍了拍女孩的后背，然后拿起花酒还未开封的矿泉水，自然而然拧开，仿佛那根本就是他的东西，递给了咳得神智不清的女孩。

女孩红着脖子，抖着手接过水，沿途还洒出了几滴，好不容易喝了几口缓了过来，脸上仍一片通红。因为咳嗽，眼睛里酝出了泪水，水汪汪的，花酒心里溢出几分歉疚。

食堂已经渐渐恢复了常态，嘈杂复又升起。

但隔壁桌讨论校草天团的几个女生，却屏息以待了。

显然楚陶然和那个漂亮的女孩是认识的，甚至可以说是熟识的。

动作之间，亲昵难掩。

而此时此刻，刚刚咳完的女孩心虚到不行，低着头，她翻起眼珠去瞟楚陶然阴沉沉的脸。

相比较，花酒不得不超然，这一幕来得有点神奇。

楚陶然阴沉着脸，说出第一句话：“你刚刚差点被呛死。”

花酒愣住，好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