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打断了江依依的思绪,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陌生号码。
“您好,请问是江依依小姐吗?”
她琢磨着“小姐”这个词的适用范围:“是,有什么事吗?”
“江小姐您好,我是SWEET甜品店的工作人员,昨天下午您在店里消费时遗落了一把自动伞,我们检查了监控,根据您的消费记录,查询到了您的联系方式……您看您最近有时间来新街取一下吗?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留一个地址吗?今天下午我们会安排寄出。”手机那边传来的声音不疾不徐,亲切体贴。
“这样啊,我很方便,明天下午去拿一下行吗?谢谢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江依依想着瞿荏今天在A大烦楚陶然,明天就该回去了,正好明天她只有早上一节课,下午还可以送送瞿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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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大庚辛楼。
三楼的资料室里,楚陶然坐在电脑前整理数据,瞿荏坐在办公桌上晃腿。
“楚哥哥,今天晚上能不能叫妖妖姐去你家住一晚啊?这样我就也能住你家了,反正她学校离你家就两站地铁,近得很,来回也方便,我明天就回家了,下次见她估计得到寒假,我好可怜啊,我想多和她玩一会儿,哦,不对不对,寒假我肯定得忙高考的补课了,小姨肯定不让去我哥家玩了,不去我哥家,肯定就遇不到妖妖姐了……”
“C大查寝很严。”
“啊?真的吗?我看电视里不是室友帮帮忙就能蒙混过关吗?果然都是骗人的!那个电视剧叫什么来着……我记得那时候这个剧可红了,里面的男主特别帅,好看得跟你似的,那个时候我还买了一样的贴纸,哈哈哈,贴在了我姐的作业上,她没发现,直到老师把她的作业发下来,然后……”
“明天她带你去新街。”楚陶然揉揉眉心,江依依说得没错,和瞿荏正常交流的唯一方式就是打断她。
“哇!好呀好呀!上次我们只去买了蛋糕,那边好多好玩的店我都没进去看过呢!比如那家……”
楚陶然把食指抵在唇边,抬眸看她一眼,瞿荏会意,立刻从桌上跳下来,站得乖巧端正。
瞬息间,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姜则怀夹着画纸迈了进来,他看到这里还有个紫头发的小姑娘,不禁愣了愣。
“姜老师好,这是我妹妹,来D市玩几天……资料登记到一半了,还剩前年和去年的获奖情况。”楚陶然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给姜则怀让位置。
“姜老师好!”瞿荏朝姜则怀礼貌鞠躬。
“好好好!又是你的妹妹啊!来A大玩很好啊,百年名校,我来的时候小广场那边好像有活动,挺热闹,待会儿你可以带她去那里逛逛!”姜则怀走到办公桌前,看了看电脑屏幕,继续道,“嗯,差不多了,既然你妹妹来了,今天就到这儿吧,这个统计下个星期再做一下,就能结束了。”
姜则怀的严厉只体现在专业要求上,平时待学生,还是很平易亲切的。
楚陶然点点头,和姜则怀打了声招呼,便准备离开了。
“姜老师再见!”瞿荏俏生生道。
“诶,上次那个很灵的小丫头呢?”姜则怀问一旁的楚陶然。
“她最近有考试。”
姜则怀做了个老顽童般的鬼脸,乐呵呵一直笑,楚陶然和他对视一眼,苦笑起来:“忙着临时抱佛脚。”
姜则怀朝瞿荏挥一挥手,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等楚陶然走出来关上门,瞿荏立即窜到他身边:“刚刚说的小丫头是谁?是你女朋友吗?啊啊啊!不会吧!你怎么能有女朋友呢……”
楚陶然指指走廊上方的监控摄像头。
瞿荏顿了一瞬,收小了声音,继续问:“你女朋友是谁啊?”
楚陶然停下来,侧身正对着瞿荏,声音如碧珠滚落玉盘,在空荡荡的走廊,恍若伴随着柔肠百转的回音:“我的女朋友,只会是我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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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青石板路,SWEET甜品店坐落在新街主干道的拐角处,玻璃内侧装饰着蓬松的云朵和糖果色气球,从店员的着装到所有的宣传条幅,都洋溢着青春甜美的气息。
与之相反的,便是对面的那家叫“幡然悔悟”的诡异门店,店名招牌由几块断木拼成,扭曲的字体透着与新街气质不符的粗糙和冷硬,门庭木质台阶,格调独特。
江依依和瞿荏取完伞,出门便又瞧见了这家店。
瞿荏戴着一顶江依依给她新买的渔夫帽,咬了一口荔枝味的甜筒,满足地眯起眼睛:“看着就觉得这店主的审美有问题,这名字起得也太勉强了,要想用成语显示文化,也得挑个好的啊,这‘幡然悔悟’看着好别扭,我还‘回头是岸’呢……”
说话间,江依依正推开了玻璃门,小木牌上的“正在营业”四个字倒是写得入木三分,气度非凡。
一进门,她立刻皱起了眉头,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店里充斥着颓靡气息。
所有陈设一镜到底,左右是齐刷刷的玻璃柜,两侧墙壁也挂满了手工首饰,戒指、手链、项链、脚链……各种风格,各种类别。
正对着入口方向十五米左右,便是一张黑色简约工作台,一双同色交叠的长腿,在桌下显现。
目光上移,一位青年斜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桌子边沿,一手支起俊逸而成熟的脸,一根细长的烟,安静的夹在白皙修长的指节上,黑色头发,黑色衬衫。
青年保持着微微偏头的姿势,一动不动审视她们二人,只有自指节升起的烟痕在空气里一会儿生动,一会儿僵硬。玻璃门自然回复到原来的位置,发出微小的摩擦声,江依依突然感到一阵寒气从脚底沿着脊背一直往上爬,一阵难言的悲伤和恐惧,狠狠撞进了她的灵魂。
“出去。”
冷飕飕吐出两个字,青年的姿势和表情都没有变化。
站在身后的瞿荏抖了两下,说道:“啊?我们吗?你是在说我们吗?小哥哥,我们进来看看而已,又不是要干坏事,一没偷二没抢,你突然这样冲我们说话干什么?我们……”
“影响心情。”
江依依缓缓吸了一口气,污浊空气在肺部搅了一层烦躁。
瞿荏立刻反唇说道:“哼,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讲话!我可在心理健康课上听老师讲过,一个健康的人,应该学会对来自外部影响情绪的因素进行调适和控制,你心情受影响的前提明明是自己情绪不稳定,我们来你家店里看看,又不是为了看你的冷脸找气受,你不想迎客就别开门啊!开了门,客人进来了,你就把人往外面赶,这算什么?你这算什么……”
青年神色未动,把手上还未燃尽的烟按在了烟灰缸里,望着瞿荏,悄无声息地碾碎了。
江依依一凛,立刻打断她说道:“瞿荏,老板不在,我们去别家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