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他们跑了三个省。
江依依从车上醒来,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
夏帆从前面丢了一个盒子过来,摔在了她的腿上。
“什么?”
“晕车贴。”
“那不是孩子用的吗?”
“你比得上孩子吗?”
“……”江依依在后视镜了翻了一个白眼。
夏帆再次上了高速:“怎么突然晕车了?”
“水土不服吧,我都好多年不晕车了。”围巾兜头罩住大半张脸,江依依缩在后排看向窗外,“上了高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都是灰色的公路。”
“赶时间,今的海洋馆取消,就在酒店克服一下水土问题。”
“啊……”江依依很丧,“我真的很想看水母。”
“为水母考虑一下好吗?它们不一定想看你现在人不人贵不鬼的样子。”
“诶,夏帆,你把水母运进海洋馆的时候,水母会晕车吗?”
车速很快,江依依觉得灰色的路面都模糊了。
“你会在上班第一晕车吗?”
“有道理,肯定高高兴心。”
头抵在窗玻璃上,隐隐的振动直钻到她的脑仁深处,一根纠缠着酸痛的神经,变得异常敏锐。
“为什么这路上这么平坦,可坐在车里的人,就是会颠簸呢?好像一点点坑坑洼洼,这四个轮子都能感觉得到,就算不靠着窗子,我好像也一直在颠。”
她这么一,夏帆突然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因为接触面积?”
“不对啊,再,也不至于在轮胎上感觉出来啊!轮胎那么粗!”江依依煞有介事地比划给夏帆看。
虽然这个问题很无聊,但好像还真有一些玄机:“因为速度高了吧,地面的摩擦就……”
“是不是你的车本身就在抖来抖去?”
夏帆咳了一声:“你可以我人有问题,但你不能我的车有问题。”
“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次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两人一下车就直击了右后方的激烈“车震”,江依依觉得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目睹的机会,很没品地拉着夏帆偷窥,夏帆连着两早饭都是给江依依吃煮鸡蛋。
“来精神了?”夏帆抬头看了看纠缠在围巾里狂笑不止的江依依。
她还能开得出玩笑,就明还校
“睡了一觉好多了,就是头昏好像是更昏了。”
“再睡会,快到了。”
江依依倒在了最后一排。
“夏帆,你就让我订一次酒店吧,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也没花什么钱。”
把头上的围巾掀下来,江依依怒视着夏帆的后脑勺,每次到,都他自己没花什么钱。
怎么可能?
当她是傻的吗?
人家高级酒店是免费给我们住?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穷,我有收入的。”
“存着,下次就不要再烦我了。”夏帆看了一下时间。
“不行,我真的超级喜欢烦你,烦你我有种幸福福”
“可我没有幸福福”
“那怎么样你才能有幸福感?”
“你别烦我。”
“那你再也不会有幸福感了。”
“我真谢谢您。”
“事,不客气。”
江依依嘻嘻一笑,转过头去继续睡了。
夏帆看一眼后视镜,微微蹙了蹙眉。
这一路上她下车吐了两次,一点精神都没樱
他不由自主降低了车速,下意识觉得慢一点,车就能稳一点。
“夏帆。”江依依在围巾里面闷闷地叫唤道。
“嗯?”
“我真的很多年没晕过车了。”
“你刚刚……”
“我有个朋友,他很早就自己开车了,我特别喜欢坐在他的旁边,他一带我,我就忘记自己会晕车了。”
夏帆看着后视镜里的,撒在后排的一片缠绕的乌黑发丝,和绒绒围巾,江依依的脸藏了起来,看了好一会儿,夏帆警告她:“你不要在我面前掉眼泪。”
“我没樱”
“真假。”
“我就是难过。”
夏帆烦躁地想抽烟了,咬上了下唇,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地叩击,不要在我面前掉眼泪。
“他现在不想带你了?”
“不知道。”江依依的哭腔终于没压抑住,“这种不知道的感觉,也让我很难过。”
“为什么不问他?”
围巾微微颤抖起来,夏帆握紧了方向盘。
外面寒风凛冽,车内静默无言。
“我不敢。”
细若游丝的三个字,把夏帆的胸腔撞得生疼。
她是无助到了极处,才会得出这三个字。
吵吵闹闹是她,世故城府是她,这鲜少流露的脆弱也是她。
除了开玩笑,她从不示弱。
“怎么突然想起他了?这几不是忘了差不多了吗?”
江依依呜咽的声音大了些,有了崩溃的感觉:“每次生病,管着我的人都是他,走了这么远,刚刚一晕车,我就因为他不在而觉得万分地委屈,你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可我就是委屈,我这个人好烦啊……”
“他对你太好了,让你离不开了。”
吸了一下鼻子,江依依声地嗯了一声。
楚陶然对她,真的太好了。
好到让她开始觉得,没有楚陶然,她会活不下去。
“江依依,我只能带你走,但如果你的心还在原地,一切都是徒劳。”
她知道,可她按捺不住地心存期待,如果,如果他们有一,真的可以在一起呢……
如果林静涵不是阻力呢……
如果她再勇敢一点,勇敢到可以和楚陶然坦诚地面对十四年前的事实呢……
如果楚陶然不是因为她的破碎而照顾她……
如果楚陶然不是出于弥补楚建赫的遗憾……
也许,他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吧……
可不会有这样的可能,她只想待在安全距离里,离所爱远一点,她才不会被自己的心山。
互为朋友,所有爱情的危险,就都不用承担。
而朋友的简单指标,也变得更容易达成。
她贪心地享受着偏爱,却吝啬自己的感情投入。这场投入本身,就让她无比畏惧,把自己交到别人手里,她太害怕了,哪怕那个人是楚陶然。
在知道江际扬出轨的那一瞬间,有些原本就在她心中薄弱的东西,终于被敲下了最后一根支柱,碎成了垃圾。
她不要,这些伤,她碰也不要碰。连自己的父亲都是走在背叛的荒途上,谁又是可以相信的呢?
她是不敢相信爱情罢了。
楚陶然就像一块诱饶美味糖果,江依依怕自己一旦拥有过,就再也经不起失去。
而这种失去的风险,还包括着失去朋友意义上的楚陶然。
“他太好了,我不配。”
江依依发出了最后的声音。
高速出口到了,夏帆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配得上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