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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都是自由恋爱了,怎么还有打老婆的人呢?”雅慧道。

“自由恋爱?”新民冷笑了一声,“我只听过没见过。”

新民坐了起来,“在我们这儿,不打老婆的男人就是怕老婆了,没出息。要不我就不想结婚?”

“那打老婆就是有出息啊?愚昧!”雅慧道,“老婆是你这辈子最亲的人了,陪着你黑头熬白头,你不疼她也就罢了,怎么能下得去手打她呢?”

“让你说得好像是我打老婆了。”新民笑了。

“那你怎么你不拉着点儿呢?”雅慧道。

“那能不拉了?”新民道,“可是喜荣哥那脾气,你越拉越厉害,最后把桌子也给翻兰。”

“桂兰一定气坏了吧?”雅慧心疼的说道。

“气哇有甚办法了,哭一通该咋还是咋。”新民道,“就是看见两个娃娃可怜了,吓得哭也不敢哭。”

“那肯定连孩子的压岁钱也没给成?”雅慧问。

“给兰。”新民道,“我出门的时候塞给桂兰嫂了。”

两个人少心没绪的吃了饭。雅慧收拾的去灶房洗碗,见新民又上炕看起了书,就问:“晚上不出去了?”

“不兰。”新民道,“没心思。”

“马阴阳晚上不是在王老五门市说书吗,你不去听?”雅慧慢慢洗着碗,问道。

“不去。”新民道。

“那你说桂兰晚上会不会来?”雅慧又问。

“够呛,这么晚兰。”新民半倚在炕沿儿上,头也不抬的说道。

“她要是来了,我们还能安慰安慰她。”雅慧道。

新民笑了一声。

新民越是不说话,雅慧就越想跟他说话。就问:“你这么爱看书,怎么不考大学呢?”

新民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说道:“我想考就能考上了?”

“那你要不跟我走吧?你去了城里肯定不愁找工作。”雅慧又道。

“找了工作又能咋?还不是个农村人?你以为进了城就是城里人兰?别人就能高看你了?”新民一连声的说道。

雅慧这才反应过来,她犯了新民的忌讳了。新民的女朋友就是进了城以后才不要新民的。

“起码可以见识见识嘛。”她小声说道。

“我看书就是为了消磨时间。”新民的视线又回到了书上,“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桂兰没来,云云和黑眼子第二天来了,一进门就说家里干净的她们都不敢进了。

雅慧把吃食都搬回里间来,让她们坐下。

云云一坐下就开始骂换生,说夜来(昨天)晚上,换生把刚上身的新褂子让炮炸了个窟窿,连棉袄也炸破了。气的说以后再也不给换生做新衣裳了。

说还有个后生,把头也给炸破兰,流血流成个血头狼。

“都是大人,怎么还会被炮炸了呢?”雅慧道。

“大人?!”云云气道,“大人才会耍了哇!人家几个人把麻雷(二踢脚)点着了,掷的打人了,躲不开那还不是就在身上炸兰?你说我还冻死可怜的给人上山挖山货挣钱做衣裳了,纯粹是替瞎毛驴剜草(形容白费辛苦)了!”

黑眼子说怪不得听见夜里头有人响炮了,“有福(黑眼子老公)还说了,这是谁家了,咋半夜还放炮了。闹了半天是换生他们几个?”黑眼子笑道。

云云斜了她一眼,嘴里笑道:“是了哇!你人家能管住女婿了,不让在外头瞎跑。我没这本事哇!”

云云说完冲雅慧笑笑。

雅慧知道云云的意思,也笑了笑。

人们都说黑眼子的男人是个变态,村里没人跟他来往。别看黑眼子出来嘴硬,可人们都知道她男人经常打她。雅慧刚开始不知道,有一次看见她胳膊上有一片淤青,还问她是怎么了,黑眼子说是自己摔倒碰的。

桂兰说起来也说他们两口子打架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是动静大不伤人,可黑眼子男人是悄没声儿的下死手。

说起桂兰来,几个人都叹气,说桂兰是人好命不好。没人说喜荣,毕竟人家是一村之长。

黑眼子走了,云云才说道:“没办法,我们这地方就这乡俗。不打老婆的人少。”

“那换生怎么不打你呢?”雅慧笑道。

“他敢!”云云一睁眼道。

“你看!”雅慧笑道,“说明也有例外吧?”

“新民哇舍得打你了?”云云也笑,“唉,谁知道了,人们都说桂兰跟喜荣是大相(属相)不合。就跟黑眼子他们两口子一样。”

“黑眼子也是大相不合?”雅慧道。

“黑眼子他们是……”云云看了一眼雅慧,笑着不出声了。

“他们是什么?”雅慧问。

云云还是笑,一会儿才说道:“换生不让我每天跟你瞎说。说你家新民怕我们把你带坏了。”

“你哪坏了?我怎么没看出来?”雅慧道。

“不是。”云云说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黑眼子是白虎星。”

“白虎星?”雅慧奇道,“什么是白虎星?”

“就是……”云云翕张着嘴唇,半天也没说出来。情急之下,一拍雅慧说道:“哎呀!你咋甚也不知道!”

雅慧大笑。

云云这才趴在她耳朵上小声说道:“就是下面……”

“啊?一点儿也没有?”雅慧也小声说道。

“没有!”云云道,“就跟人秃头一样。”

“还有这样的人呢?”雅慧道。

“有了哇,女人这样叫白虎,男人叫青龙。反正都不主好。犯克的了。”云云道。

“谁克谁呢?”雅慧问。

“都也克的了。”云云道,“有福以前也还好了么,自结了婚就把性格也变兰,一天鬼眉溜眼的跟在黑眼子后头。就怕老婆跟人跑了。你以前是没注意么,黑眼子一来这儿,他肯定在外头转悠的了。等再来的时候,我指给你看。”

正说着,院里走进一个男人来。雅慧赶紧问云云:“不是这个人吧?”

云云一看,忙跳下炕来说道:‘这个死货咋来兰?’

雅慧才想起来,这就是她一来那天见过的那个瘦高个男人,云云的男人换生。怪不得她看着面熟呢。

“你咋来兰?”云云拉开门道。一边不好意思的看了雅慧一眼。说嘴打嘴,刚说完黑眼子男人跟在老婆屁股后头,自家的男人就来了。所以云云赶紧又问了一句:“有做的了?”

换生个高,脸长,下巴也长。还没进屋就咧开嘴笑开了。

“来作甚来兰?”云云又问。

“甚也不做哇就不能来串个门子兰?”换生道,进屋的时候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进来坐吧。”雅慧忙让道。

“啊呀!你们这家敢是嬲了哇!”换生打量着屋里说道,“怪不得我媳妇儿一来了就不想回家兰。”

“快不要鬼嚼兰!”云云看着雅慧笑道,“没做的就回个哇,我也一会儿就回个兰。”

“着甚忙了!”换生道,“来也来兰,咋也得坐一坐暖暖身上了哇!”

“你看你脚上的土!”云云推着他,“赶紧回个哇!”

这时新民回来了,换生索性坐了下来,对新民说道:“你说你们把个家布置的这么好,让我们看了,再回了我们那家里头该咋住了?你们还让不让人过兰?”

雅慧这才闻见他身上一股酒味。

“咋住了?不要住兰!”云云道,“看鱼喝水还把你憋死了。赶紧回家哇。”

说着又推换生。

“忙甚了?就在这儿吃饭哇。”新民让道。

“对,吃了饭再走吧。”雅慧也忙道。

“不兰。”云云道,“你们快赶紧吃哇,我们回个也是现成饭。忙了一腊月,就为了这两天能吃个现成饭。”

黑眼子再来了,雅慧就留神看外面,果然看见一个又矮又胖的男人在路上转过来转过去的,一边还扭过头来直往屋里看。男人脸色阴沉,留着一圈黑乎乎的胡子,一看就不是善茬。

雅慧怕惹麻烦,想跟黑眼子说,让她以后别来了,可是张不开嘴。新民也不喜欢黑眼子,说她那张脸化的跟二鬼一样。雅慧只能冷淡着她。

二月二一过,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人们也都坐不住了,为开春种地做起了准备。

冻在院里的肉也放不住了,家家户户又飘起了肉香。有算计的人家把肉炒出来腌了留在以后吃。没算计的人家则是赶着往完吃。

新民在院里闻见了肉香,三步两步跑了回来问:‘咱们家也是炖肉了?’

“对!”雅慧挥舞着锅铲说道,“咱们也是炖肉。”

新民喜的赶紧坐下给烧火。

菜端出来,一看盘里还是那么几块肉,新民一放筷子道:“肉了?你这不是哄人了?看的那么一大锅肉,到吃的时候就这么两块儿?”

雅慧对他的抱怨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不急不忙的说道:“细水长流!你自己说的话也忘了?”

“知道你就是哄人了!”新民无奈的笑道。夹起一块肉来把肥的咬去了,瘦的放进雅慧碗里。

“你吃吧。”雅慧又夹给他。

每次切肉的时候,雅慧都会把肉切的有肥有瘦,这样她就可以说不吃肥肉,把肉都给新民吃。

“咋了?嫌我了?”新民道。

“是了。”雅慧道,“嫌你有口水呢。”

“那你咬。”新民又夹了一块肉递过来,“我不嫌你。”

“哎呀!”雅慧装的不耐烦的说道,“每天吃饭都是这样!夹来夹去的饭都凉了。”

“谁让你把肉都给我的?”新民道。

“让你吃你就吃。”雅慧道,“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话未说完,新民就笑了起来:“我都多大了,我还长身体了?”

“多大你也不如我大!”雅慧道。

说着又问新民,“你明天早上有事吗?”

“明天?你要做甚了?”新民道。

“我想让你给我在厨房挖个小地窖。”雅慧道。

“地窖?你要地窖做甚了?”新民问。

“放东西。”雅慧道,“要不天一热东西都放不住。厨房后墙那里背阴,我想在那儿挖个窖。”

“那我一会儿就给你挖出来了。”新民道。

雅慧说的真没错,新民只挖了两锹土,就感觉到一股湿荫荫的凉气。新民挖了一个两尺见方的坑,把周围的土拍瓷实了,问雅慧:‘行不行?’

雅慧点头说行。

第二天就开始忙活起来,把猪肉都炒好腌了。羊肉不能炒,就用调料油盐煨好了装进罐头瓶里。一共装了十几瓶,放进地窖里面。这才踏实了。

一停了炉子,就觉得院里要比屋里暖。

雅慧坐在院里洗衣服,胡老婆儿站在墙边看着她,好长时间都一动不动。雅慧也习惯了,就当没有她这么个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半响,听见胡老婆儿说道:“愁洗不愁干兰。”

雅慧没听懂,就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我是说这天气,”胡老婆儿解释道,“愁洗不愁干兰。”

雅慧才明白她说的是天气好,衣服洗个费劲,干起来快。就应了一声。

“天长日短,不刮风就暖。”胡老婆儿又道,“咱们这地方就怕刮风了。”

雅慧笑了笑。觉得这两句话说的还像那么回事,有个聊天的样子。就问:‘你家二小子没来?’

“没!”胡老婆儿道,“人家上班儿的了,哪能每天往这儿跑了。”

“胡老师出去了?”雅慧又问。

“出个兰!”胡老婆儿不忿的说道,“家里头就跟有钉子了,一会儿也在家坐不住……”

正说着,那边的院门响了,胡老婆儿丢下说了半句的话赶紧迎了过去。胡老师趿拉着步子回来。每次看到胡老师,雅慧总感觉他是因为婚姻不如意才会这样散漫不拘。胡老师那头花白的头发和清瘦身材,很容易让人把他和种地的农民区分开,要是举止严谨一些,说他是位教授也有人相信。可实际上的胡老师走起路来却软绵绵的腰来腿不来,倒踩着鞋跟,脚底次啦次啦的拖着地。

“今天咋这么早倒回来兰?”胡老婆儿跟在他身后问。

“洗衣裳了?”胡老师仰着头看着雅慧笑道。

雅慧笑了笑。

“问你了!”胡老婆儿道,“又耍(玩牌)个来来?”

胡老师已经一推门进了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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