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长贵是江婶子许冬梅的丈夫,两人结婚后,就因意外落病在床,也是从那个时候,江婶子便不再登台唱二人转了。
两人婚后没有孩子,一直都是江婶子照顾着自己的丈夫,无聊的时候,江婶子会在家里,单独给丈夫唱上一段解闷儿。因为江家在村口,所以偶尔会有路过的人听到,这个曾经十里八村的名角的歌声。
齐晓梅听过之后,就喜欢上了,跟着江婶子学了几句。江婶子夸过齐晓梅的嗓子好,模样也俊俏,若是唱戏,一定比她红。
齐晓梅知道江婶子是在夸自己,自己那僵硬的动作,连个手绢都翻不出花儿来,照比她差的远了去了。何况自己也不过是没人时自己哼哼两句,真要上台,那她就怂了。
听到江婶子的丈夫去世了,齐晓梅一面替江婶子难过,又一面觉得她可以解脱了。
他们的婚姻是父母包办的,那时候谁都知道,江婶子喜欢的是田叔,而田叔也因此一辈子打着光棍儿,成了村里的跑腿子了。
江婶子虽然不满这场婚姻,但也算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了,不离不弃照顾江长贵这么多年,甚至一点闲话都没有。
如今江长贵走了,或许对江婶子来讲,倒是一个解脱。
发丧的时候,齐晓梅跟着张大婶子,来到了村口的江家。江长贵的哥哥江长波,在江家主持着丧礼,来往的村民纷纷送了份子钱,然后来到用军绿色苫布搭制的灵棚,冲江长贵的棺椁拜了拜。
齐晓梅没有看到江婶子,想必她应该在屋子里,于是穿过人群准备进屋子里瞧瞧。
“晓梅,你干什么去?”刘大海看到齐晓梅的身影,急忙上前将其拉住。
“我去看看江婶子。”
“你还是别去了,来,先坐下来,等会儿就开席了。”刘大海将齐晓梅拉到一张桌子近前,大海母亲正抱着刘小燕在这张桌子。
“娘,让晓梅坐在这儿吧。”
“那咋不行了,来,晓梅,坐婶子身边。”大海母亲热情招呼着。
齐晓梅也欢喜的坐了下来,不过还是有些疑惑的问道:“大海,为啥不让我进屋呀?”
刘大海左右看了看,然后神秘的回应道:“老江家让江婶子发誓,十年内,不准改嫁,否则就收了江家的房子。”
“什么!?”
“我爹正在里面帮着说道呢。”刘大海低声提醒道:“你可别到处乱说啊。”
“天,这也太欺负人了。”齐晓梅深深为江家人的做法感到气愤,一旁的大海母亲则叹息道:“寡妇门前是非多,江家可能也是怕名声不好吧。”
说完这句话,大海母亲才想起来,齐晓梅的母亲也是个寡妇,不禁有些后悔,急忙补了一句。“晓梅,我只是可怜冬梅,没别的意思哈。”
“我知道的。”齐晓梅心中自然明白大海母亲没有恶意,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嘿,晓梅,你在这里呀,害得我一顿好找。”张大婶子交完钱,转头竟然找不见齐晓梅,在人群里穿梭了半天,看到了高高的刘大海,便猜测她应该就在附近。
“嫂子自己也在呀,哎呦小燕,你也来了!”张大婶子热情地和众人打招呼,拉过一张凳子,便坐到齐晓梅身边。
“快叫大婶子好。”大海母亲教着刘小燕叫人,刘小燕羞涩的喊了一声“大婶子”,让张大婶子很是开心。
“快开席了,我去端菜了哈!”刘大海和母亲还有晓梅打了一声招呼,便跟一群年青人跑了出去。
“小燕,让姐抱抱呗?”齐晓梅见刘小燕胖嘟嘟的小脸,很是可爱,便想着抱抱玩儿,刘小燕看看自己母亲,刘母笑道:“和你姐玩会儿,也让娘歇会儿。”
刘小燕见母亲同意,便伸开了双臂,稚嫩的喊道:“姐,晓梅姐姐。”
“哎。”齐晓梅从刘母手里接过刘小燕,何其欢喜的玩儿在一处。
“哎呦,看来小燕和晓梅还挺投缘,刘嫂,快点准备和晓梅他娘提亲吧,多俊的儿媳妇呀。”
张大婶子一句话,把齐晓梅说的脸通红,刘母则欢喜道:“提,这就提,哈哈。”
众人正说着笑话,突然江家屋子里传出来打骂的声音。
“许冬梅,别给脸不要脸呀,当初可是你爹求着我们江家收留你的,不然你一个唱戏,谁稀罕要你!”骂人的江长波的老婆,村里有名的泼妇,王桂花。“别以为长贵死了,你就可以嘚瑟了,没门儿!”
“王桂花,这时候你蹦出来伸张正义,长贵瘫的时候你哪儿去了?地里没人干活儿的时候,你们江家人哪儿去了?长贵刚一死,就想着霸占我的房子和地,你们还算人吗!?”
“放你娘个屁,这宅基地本就是长贵的,房子也是老江家盖的,耕地也没有你的口粮田,长贵死了,自然归老江家,难道还归你们老许家了?”
“你说的才叫屁话,长贵的临终时说的清清楚楚,这房子和地是留给我的,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许冬梅寸步不让,“你一个姓王的在这里吆五喝六的,算个什么东西,我呸!”
本来参加丧礼的人就多,听到有吵架的,顿时又都凑到了一块儿,在一旁议论纷纷。
“都给我住嘴!”刘荣宝大声呵斥道,一旁围观的群众也立即收了声音。“今天是长贵的丧礼,你们在这里吵架,合适吗!?”
老孙头此时从人群里钻出来。本来他是在外面的,听到慌乱,这才挤了进来,毕竟自己当过村支书,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但见到刘荣宝在当中,他便靠在人群前,没有言语。
“地的和房子的事情,那有公家论,不是谁说是谁的就是谁的。”
“哼,咋,听你的意思,这长贵的宅基地和口粮田你要收回去咯?那长贵的老婆,你收回去不?”王桂花掐着腰,胡搅蛮缠着,众人一听,竟然也跟着起哄。
“王桂花,长贵卧病在床的时候,你来过一次长贵家没有?帮过一把没有?如今人死了,你一口一个我们长贵的喊着,你不就想霸人家地,霸人家房子吗,但今天我就明告诉你了,还有躲在后面的江来柱江叔,有我刘荣宝在一天,这个地和房子,你们江家就别想碰!”
“凭啥?!”
“就凭我是村支书!”
此刻刘大海也来到人群前,直接站到刘荣宝身后,怒视着王桂花。王桂花知道刘大海的本事,立即消了一些气焰,转头跑到孙德顺近前,哭诉道:“老支书,你看看呀,这刘荣宝拉偏架呢,你来管管。”
孙德顺拉着脸,看着王桂花,然后又看了一眼刘荣宝,在人群里环顾了一圈,发现了江长波后,“嗷”的一嗓子喊道:“江长波,你个瘪犊子给我滚出来,管好你家的婆娘,不然看我不敲了你!”
江长波灰溜溜的跑了出来,将王桂花往后拉,哪知那王桂花见两个支书都不帮自己,立即坐到地上哭闹起来。
“哎呦,没天理呀,长贵呀,你死的好可怜呀!”
刘荣宝没有搭理王桂花,而是走到江来柱面前。
“江叔,如果你不嫌丢人,就这么闹着,反正这是你儿子的丧礼。”
江来咂摸咂摸嘴,低声问道:“那个房子和地……”
“江叔,你是真糊涂呀!”刘荣宝看江来柱还想着地和房子,无奈的摇头。
孙德顺走到王桂花近前,眼睛直直瞪着王桂花,王桂花虽然还在哭闹,却声音越来越小。
“江长波,我看你们江家是没什么明白人了,你儿子不是要入党吗?荣宝,我觉得这个政审的证明,村里考虑一下再出吧。”
孙德顺淡淡地几句话,立即吓得江长波过来赔不是,急忙拉着老婆王桂花起来。
刘荣宝也附和道:“可是,还是多亏老支书提醒。”
闻听此言,王桂花急忙过来求饶,“支书,老支书,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儿子天水可是咱村第一个在学校就入党的学生,你们可得照顾才是,不能……”
“不能什么?”听到王桂花又要说难听的,孙德顺直接呵斥道:“孩子是好孩子,但有你们这样的父母,还有老糊涂的爷爷,真是倒血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