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顺的脾气,村里人是知道的。尤其他身边还有五个儿子,每一个在村里都是镇得住的人物。孙德顺当村支书时十分公道,在村里很有威望,即便年纪比他大的,被训了,也没什么脾气,只能默默听着。
江来柱被孙德顺这么一说,脸登时拉不下来,转头钻进屋子里,独自消化这点不满。
王桂花和江长波也没啥可作的,在孙德顺跟前说了几句求饶的话,便也准备逃去忙丧事去了。正在这时,许冬梅站了出来。
“支书,老支书,谢谢你们,也谢谢乡亲们替我许冬梅伸张正义,大哥,大嫂,我许冬梅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们,什么房子和地,我许冬梅根本不放在眼里,你们非要我守十年寡才同意把房子和地给我,我今天就是想证明这件事,你们办得不地道!”
许冬梅说的义愤填膺,“今天公家和福山屯的村民都作证了,这个地和房子本就是我的,你们根本无权过问。今天我也当着众乡亲的面说一声,长贵走了,这个房子和地我也不要了,我打算交到公家,归咱们集体所有!”
一听此话,众乡亲顿时炸了锅,而一旁的王桂花更是炸毛了。“哎,许冬梅,你凭什么做主呀,这是江家的宅基地!”
“放你娘个屁,王桂花你要是再在这里胡闹,就给我滚出福山屯,永远也别回来!”孙德顺破口大骂,吓得王桂花立刻缩到江长波身后。
江长波满脸堆笑,向孙德顺赔不是,“老支书,你消消气,别和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哼,你还不如个妇道人家呢,跟个吃软饭的似的。”
孙德顺这句话一出口,众乡亲又是一乐,但想到这是江长贵的丧礼,又立刻收了笑声。
江长波被羞得没脸,只好尴尬的笑着,把脸埋了。
刘荣宝来到许冬梅面前,低声问道:“嫂子,你想好了?”
许冬梅眼眶湿润,瞅了一眼江家人,肯定道:“想好了。”
刘荣宝转头向孙德顺使了个眼色,“大哥,你觉得呢?”
孙德顺拉个脸,低声应道:“你是支书,想怎么做,你说的算。”说完,便背着手,回到了人群里。
“爸,要我说这个房子还是给江婶子吧,也好……”刘大海在刘荣宝跟前提议,却被刘荣宝给瞪了回去。
“滚,有你啥事,一边儿待着去。”
刘大海被父亲呵斥一顿,便老实地站到了一旁。齐晓梅凑到他跟前,拉了拉他单位衣袖,“该,让你多嘴。”
刘大海撇撇嘴,一副无辜表情,随后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这个事情以后再说吧,今天是长贵的丧礼,死者为大,还是先给长贵办丧礼吧。”
刘荣宝的提议,很快得到众人的呼应,几个之前商定好抬灵的年轻后生站了出来,孙德顺也吩咐了自己的儿子,“永富和永裕你们也快过去吧。”
“知道了,爸。”
孙德顺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应声也跟了过去。
很快江长贵的丧礼就开始了,几个年轻人抬着江长贵的棺椁,向后山的乱葬岗走去。村里死去的人,大都葬在这里。坟地位置是江来柱选的,但挖坑和立碑的钱,都是许冬梅出的。
江长波扶着江来柱,一同拉扯着江长贵的棺椁痛哭着。许冬梅更是哭的撕心裂肺,此时王桂花完全换了一张脸,竟然哭得比许冬梅还要伤心,搀着许冬梅一口一口“弟妹”的叫着,完全不像刚刚打过架的人。
齐晓梅远远的望着送葬的队伍,不觉得流下了眼泪。
“大海,你说江婶子没了房子和口粮田,该咋生活呀?”
刘大海叹口气道:“刚刚你还嫌我多嘴,这回你咋又操闲心了。”
齐晓梅转头剜了刘大海,“那不是刘叔在说话吗,你问的不是时候。”
“行,你说啥都对。”刘大海听到有人喊他,“晓梅,我去忙了,你快去坐好,省的一会儿没座位了。”
刘大海冲齐晓梅飞了一个眼儿,然后转身跑出去忙了。齐晓梅脸羞红了一下,急忙躲回到张大婶子那张桌子。
桌上几个中年妇女磕着瓜子,拉着闲嗑。
“嘿,看那边!老田头。”
“呵呵,估计这回老田头是盼到希望咯。”
“咋说?”
“还咋说,一个跑腿子,一个寡妇,不正好凑一对儿,哈哈。”
齐晓梅没兴趣听这些中年妇女说闲话,她抬头看到田叔的目光里,根本没有半点喜乐,反倒是很多的无奈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