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饭,按照规矩,需得小辈给长辈磕头领赏。
萧鸢免了他她们的礼,先叫过萧滽给他个荷包,里有五两银子。她道:“年节间,考生结朋伴友、互访走动在所难免,旁人请了你,你也得回请,乃称礼尚往来,否则只进不出,一味守财,日后官场没准两相遇,提起往昔便会遭人诟病,银子你拿去用,不够再来问我讨,这些用度还是有的。”
萧滽有些动容,暗忖这个女人倒不小家子气,颇有些见识,也不表露,只接过荷包拢进袖里,拱手作揖谢了。
蓉姐儿笑嘻嘻的过来,跪在蒲团上给她磕头,萧鸢忍不住眼底发潮,总算是有惊无险又过一年。
招手她到跟前来,拿梳子替她梳起双丫髻,从锦盒里取出一枝绿玉四瓣水仙簪插进鬓角,在鬓边别一朵淡黄绢花,拿镜子照给她看。
蓉姐儿觉得自己美美哒,跑到萧滽面前:“哥哥,好看?”萧滽打量她一番赞道:“国色天香,倾世倾城、非我的小妹莫属。”
蓉姐儿眉开眼笑,又去找燕靛霞:“燕哥哥,好看?”
燕靛霞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好看有甚麽用,再好看也是个妖孽!
恰听见萧鸢唤他,便起身近她面前见礼,萧鸢拿过个黛青色布包,当他面解开,里面有两套簇簇新衣裳,一套霁青色,一套紫棠色,两双厚底鞋,一双玄色,一双宝蓝。
她笑道:“你总穿滽哥儿的,松松落落不像样,我趁闲时做的,你拿去穿罢。”又添了句:“以后可不许再欺负蓉姐儿,否则我定不饶你。”
燕靛霞有些愣怔,心湖浮波澜,他原总捡师哥的衣裳,后有善人施舍,至多去成衣店里买来穿,还无谁亲手替他缝衣做鞋。
脑里乱成一团,却佯装镇定作揖道谢,接过布包辄身就往自己房里快步走。
萧滽看他落荒而逃,摇摇头感叹:“阿姐太会收买人心。”
萧鸢听得房外噼噼啪啪地响,抱起蓉姐儿朝外走,萧滽也起身随后,抽闩大开两扇门,日落衔山,爆竹惊得乌云散,露出天边一抹胭脂红。
张婆一家子,张贵带着老娘和新娶的媳妇,也都在街前燃爆竹放烟火,听得一声霹雳炸响,震得耳鼓隆隆,火星大起,碎纸纷飞,青烟弥散,张贵点起烟火,半空开起数朵粉芙蓉,蓬勃绽放,又瞬间萎落,却不碍那瞬间的娇艳。又放了葡萄架、大西瓜,火梨花,那紫烟儿,绿烟儿,白烟儿腾腾而起,把月亮都朦胧。
蓉姐儿看得目不转睛,咧着嘴儿直拍手,燕靛霞则不着痕迹明观暗察街面,那磨镜的大汉日日等在此,今总算无了身影。
贫民百姓买烟花图个热闹,几下放完也就各自散了。
萧滽在院央乌盆里烧起松柴,松香味儿随着劈劈剥剥地燃声在鼻息间萦绕,也不觉得夜冷,待得燃烬方才进房,蓉姐儿已经沉沉睡着。
萧鸢和萧滽还有燕靛霞在灯下打双陆,不晓多久,萧滽抚着肚腹有些饿,萧鸢去楼下厨房下饺子,端起盆残水,走出门外往街上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