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前院花厅，前脚刚踏入豫苑的拱形园门，佟汐涵就听到身后有人呼喊：“佟汐涵，你给我站住！”

那声音再熟悉不过，尖酸刻薄、刺耳扎心，秦娘子为何在这，她究竟想要干什么……佟汐涵压根顾不得这些，稍微驻足便继续往前走。

“佟汐涵，你给我站住！竟敢在这给我装聋作哑，真是本事见长。”秦霜璐继续喊着话，挥手示意一旁的张嬷嬷前去把人截住。

“大小姐，请留步。”张嬷嬷快步上前，挡在佟汐涵的前道上，眼睛轻轻一瞥，微微地笑着，“夫人喊话，你怎么能视而不听呢？”

“让开，快给我让开。”佟汐涵头有些发晕，心里面又憋着气，见着张嬷嬷如此嚣张，竟然直呼秦霜璐为夫人，瞬间火冒三丈，吼着话，“张嬷嬷，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挡我的道，你喊谁夫人呢？我娘她还在这个佟府……”

张嬷嬷闻话，瞬间哑口无言，气得目瞪口呆，倒还真得不知该自处，困窘的双眼簌簌地看向缓缓而来的秦娘子。

众所谓，一山难容二虎，王雪琴这一死，再也没有人能阻挡她扶正上位，秦霜璐心中甚为欢喜。她踱步上前，看着满脸愠色的佟汐涵，眼神之中闪过从未有过的冷光。

这会子瞧着平日谦恭有礼、温文尔雅的大小姐，周身竟然散发着一股莫名的无法言语的杀气，高傲而又无所畏惧。见状，她没有忍住，捧腹酸笑：

“哎吆吆，我说大小姐你这脾气着实见长，真是几个时辰不见自当刮目相看，这会子倒耍上了官家小姐的威风了。将军一路奔波着实操劳，宴席上又喝了不少酒，体力不支，已经回房休息了。不过，回房之前他特意叮嘱任何人都不要去打扰他，这会他谁都不想见，尤其是你。”

“什么，爹不愿意见我？你骗人？不可能的，我要去见爹……”佟汐涵惊呆了，看着秦霜璐冷嘲热讽的样子，摇头继续往前走。

秦霜璐没有松手，一把拦住佟汐涵，盛气凌人，夹枪带棒数落一通：

“佟汐涵，你给我站住，我的大小姐，咱别装傻充愣，话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你还是请回吧。夫人过世，我们都很难过，可你也别怪将军无情，你这才刚没了娘，别再有把爹给弄丢了，那就太划不来了。”

此话一出，不知为何，佟汐涵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死死地盯着秦霜璐，仿佛要把她吃掉似的，整个人非常地激动：

“秦娘子，我是佟府的大小姐，素来与人为善，事事不予你计较，别把人真当傻子了。我娘是圣上的义妹，在我三岁那年父亲又打了胜仗，皇恩浩荡破例封我为‘小郡主’，这事你应该不会忘了吧。今日，我倒要看看谁敢拦我，让开……”

“啊哈哈……真是不好意思，今日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是佟府的人，将军的吩咐就不能违逆，我是不会让你过去的。”秦霜璐仰天长笑，双眸凝滞，脸慢慢地靠近，厉声吩咐，“张嬷嬷，快把人给我带走……”

“放开我……张嬷嬷……放开我……”

“大小姐，你安静点，别吵到将军了。”

佟汐涵原以为自己只要强硬一些，境遇会有所改观，殊不知这么些年秦霜璐早已把她的性子拿捏得死死的。

张嬷嬷使出好大的力气，从背后拖着她硬生生地往外拽，想要挣脱，却没有一丁点的力气，浑身软绵绵得快要散架，一推就要倒了。

折腾了半天，人被拖到豫苑外面的空地上，迷迷糊糊的睁着眼睛，秦霜璐刻意喊了两个家丁在门口守着。

看着卧伏在地的佟汐涵，秦霜璐怒目嗔视，瞧着那一副可怜虫模样，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高声训斥：

“佟汐涵，别想在我面前耍威风，我秦霜璐素来不是吓大的，跟我斗你丫头还嫩了点，想要见将军绝对不可能。别怪我心狠，谁让你娘那般不讨人喜，生前你爹就不待见她，就连死都非要挑这么个好日子，别指望将军会去看她。”

“不，不要……”

佟汐涵彻底地崩溃了，明日棺木盖顶一切都晚了，她不能让自己的娘带着遗憾离开。拖着麻木不堪的身体，一点一点地爬向秦霜璐，拼命地在地上磕着头，拽着那拖尾的长裙，可怜兮兮地乞求着：

“秦娘子，汐涵知道错了，我跟你磕头认错，请你发发慈悲，跟我爹说说好不好，让他去看看我娘……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了……”

“我说大小姐，小郡主，你这是做什么，我秦霜璐不过是个小小的妾室，何德何能去劝说将军。实在对不住，你这大礼我受不起……”

秦霜璐压根不想理会，半推半笑着，欲要离开发现裙角被拽着，心里头就窝火，“滚开，堂堂大小姐如此模样成何体统，张嬷嬷把人给我拉开……”

“不要，求求你了，秦娘子……”佟汐涵挣脱着张嬷嬷，死死地拽着秦霜璐的裙角，苦苦地哀求着。

“你们还在看什么，还不赶快把人给我拉开。”秦霜璐心里气愤，忙催促一旁的下人来帮忙。

“大小姐，把手松开，把手松开吧……”身后的两个家丁闻话，赶过来帮着张嬷嬷。

突然，佟博煜带着几个人匆匆朝着豫苑的方向急怯怯地跑了过来，远远地看着伏在地上的佟汐涵，大声地喊着话：“你们在干什么，还不给我住手！”

看着佟博煜来了，秦霜璐示意让人退下，一脚就踹开了佟汐涵。

“小姐，你怎么样，赶快起来！”翠竹麻溜地跑了过去，赶忙扶起佟汐涵，满眼的心酸。

“翠竹，我没事，没事……”佟汐涵缓缓地回着话，倾着身子一点一点地靠近秦霜璐，嘴里面絮叨着，“对不起，秦娘子，我知道错了，求求你……”

秦霜璐看着自己的儿子来了，转眼就是另一副模样，眼神之中充满了伤感，若无其事地问道：“煜儿，你怎么会来这里，发生什么事情？”

“大姐不见了，害怕她出事，所以我们都在找人，刚巧听到这边有声就过来看看了。”佟博煜没有迟疑，看着额头还在流血的佟汐涵，不由地质问，“娘，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对姐姐做了什么，人怎么会伤成这样子？”

“哎吆，瞧你这孩子怎么说你娘的，就算借你娘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般待大小姐，这伤是她自己磕的，硬是拉着我的裙角不让我走，没办法才让张嬷嬷替我松开的。”秦霜璐没有迟疑，话就在嘴边，信手拈来，看着佟博煜眼中投来的疑色，长叹一声，“不信，你自己问问她，伤是不是自己磕的。”

“没有，煜儿没这个意思，娘别生气。”佟煜博听这话，才意识刚才说话有些不妥，顺势低头。

“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的儿子。”秦霜璐瘪嘴一笑，转身气呼呼地离开了。

“娘……你别生气……”

折腾了这么久，佟汐涵的身体早已支撑不住，浑身滚烫滚烫的跟个火炉似的，人迷迷糊糊还在碎碎念，硬生生地拖着不肯离开，挪也挪不动。

翠竹用手绢按着额头的血印子，感觉到怀中的小姐在打哆嗦，吓得直哭：“小姐，不要吓翠竹，你答应过夫人要好好照顾自己的……”

看着母亲负气离开的背影，心中着实无奈，听着翠竹说话的声音，佟博煜赶忙弯腰查看：“不好，姐姐浑身滚烫，定是刚才淋雨了受了风寒，额头这伤也要赶紧包扎……”

“大公子，外面阴凉，赶紧带大小姐回房间，我这就去请大夫。”天山见状，忙插话。

“赶紧去请大夫，天山，多请几个……”佟博煜没敢耽搁，躬身展臂抱起佟汐涵朝着她的闺房奔去，“快……快……快……翠竹、雪儿，你们多喊几个人，打些热水来……”

“知道了，大公子。”雪儿闻话应声，催促着翠竹，“你跟着大公子回房陪着小姐，我去喊人……”

“好的，你去吧。”

回到卧房，翠竹赶忙给佟汐涵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用温水擦拭着手上跟脸上的泥巴，从柜中多拿了两床棉被盖上，折腾了半天总算安顿好了。

然而，三床棉被压身，佟汐涵周身滚烫，却冷一直在打哆嗦，呓语连连，情况很是糟糕，一屋子的人都在焦急地等着大夫。

翠竹看着小姐难受的模样，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祈求着：“小姐，你答应过夫人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赶快好起来呀。”

大半夜跑了好几家医馆，铺子早已经打烊，还好天山早有准备，稍稍用了点办法，总算请了两个大夫回来。望闻问切，两个大夫一番讨论，病症一般无二，便开方下药。

取药、煎药丝毫不敢间歇，佟博煜看着佟汐涵服了药，等到身体温度渐渐退下来，才离开房间。

东边露出点鱼肚白，天渐渐亮了起来，夫人的祭奠丧仪要开始了，佟博煜来不及合眼，急匆匆赶往灵堂。老远就听到闹哄哄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