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石大病一场,将将好转,便向许墨自请去军营。
许墨瞧了瞧自己的手指,瞥视着江流石,冷冷的说道:“你就这样爱她。”
说罢,又习惯性的摸了摸手指,漫不经心地问道:“可想好了?今日你离了我,便再不可回头。”
江流石披散着头发,整个人憔悴得如一盘散沙,哀莫大于心死,大抵如此。
“万望王爷成全。”
许墨嘴角一颤,脸色变了又变,终究恢复如常,他转过头去,看向江流石,状似无意地说道:“那就去吧。本王也不是非你不可。”
江流石没有磕头,只从身后拿了简单的包袱,紧抱在身前,包袱里装了几件换洗的衣物,还有一包春天刚发的嫩芽。
那些嫩芽再没有之前的颜色,又黑又脆,被他时时把看,早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那人送得的东西,他一向爱重……
江流石一想到那人,心口就发苦发痛,又酸又涩,实在难挨。
似是不想再受这钻心之痛,他轻轻站起来,缓缓走出了院子,远离这个让他心伤的府邸,把所有的一切都扔在了身后。
江流石没有回头,许墨却轻轻跟在他后边,直看到他进了自己安排好的马车,这才转过身,捏了捏自己的眉头,一片萧瑟的意味。
容华躺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天,天上什么都没有,就连颜色都很寡淡,实在无趣。
“阿石走了呀,整个府都空了,看什么都无趣。”
容华喃喃自语,翻了个身,闻着泥土味,总觉得有些腥。
“唉,也不知阿石还恨不恨我。若是恨我,我该怎么办呢?”
想了又想,容华都觉得又烦又闷,她把身上都滚满了草叶,看起来有些脏乱。
夜又黑沉起来,她必须得回屋。可她总是害怕。
害怕又怎么样,她在世上孤立无援,谁又能来救她呢?
阿石走了。
那么,就永没有人来。
回了屋,许墨已在屋中坐着了,还是一样的位置,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
只是今夜,他显得格外的萧瑟孤寂。
那个赫赫有名、搅弄风云的摄政王,原来失了阿石,是这样的寂寥。
容华没有说话,只走了过去,坐在许墨旁边,倒了杯酒给自己,默默的饮了一口。
他们就这样各自自斟自饮,想着各自不同的心事,竟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意味。
他们不知饮了多少酒,只知道侍女们换过的烛火又熄灭了下去。
终于,许墨有些醉了,他熟练的拿出了药粉,散在了酒中。
容华看着他熟悉的动作,眼睛微缩,心跳得老高,连发尾都抗拒起来。
“你去躺着吧。”
许墨语气淡淡的,又瞥过来,扫了一眼容华,眼神嫌弃:“先去沐浴,再去躺着。”
容华还未答话,极有眼色的侍女便过来扶着她,带她去了浴汤池。
容华失望极了,许墨一向爱洁,她有意的滚了一身泥,以为他会放自己一马,结果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不知什么时候,月光亮堂起来,黑黢黢的叶康城难得的亮了些。
容华披着轻纱,行走在月光中,由侍女们扶着进屋,恍惚间望了一眼月亮。
这月亮不好,没有龙涯山下的月亮好。
阿石,不知你有没有看到这轮月,又有没有想起龙涯山下的月?
阿石,对不住呀,从前我曾笃定的说你不脏,可如今,拿旁人刺你的话来伤你的却是我。
我可以说自己是身不由己,可终究是伤了你。
阿石,当时龙涯山下,我说你不脏,脏了是我和阿弟,是真心的。
阿弟与我,一个尊为天子,一个贵为公主,却不能护佑子民,实在是无能。
“公主,当心脚下,已到了寝卧。”
容华心事重重,根本没有看路,侍女怕她跌倒,便出声提醒。
听了这话,容华才回过神,只迷迷瞪瞪的站住了脚,再不向前走,一时竟不是身在何处。
许墨听到侍女恭顺的声音,断定容华回来了,却没有听到她进屋的脚步声,一时疑惑,便转过头,看向门口。
哪知一眼望去,却见容华披散着长发,沐着月光,娇美的眉间有着无所适从的迷茫,就像一只迷路的小鹿。
这一刻,连许墨也不得不承认,容华生得极美。
难怪阿石这样爱她。
许墨这样想着,眉头一皱,极快的转过了眼,不冷不热的说了句:“进来躺着吧。”
许墨一出声,容华所有的迷茫一应毁灭,几乎是一瞬间,那种本能的抗拒就爬上了身。
可是,她没有办法回避,也没有资格回避,只有轻轻的进了屋,像往常一般躺在了卧床上。
许墨见她躺下,一仰头,便饮了那杯放了药的酒水。
很快,许墨脸上就有了潮红,浑身也开始发烫,今日不知怎么回事,药效竟比往常快了些。
容华看着许墨走近,不由得捏紧了披着的轻纱,心里怕得揪成一团,这事儿不管发生多少次,她都怕得要命。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
容华,不要怕,不要怕呀,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样的话她不知在心里说过多少次,可毫无用处,她仍旧惧怕,仍旧厌恶。
大抵,生不如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说的就是她如今这种境况吧。
今夜的许墨,似是受了江流石离去的刺激,又饮了许多酒,动作分外的粗鲁。
容华痛得厉害,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但她没有出声呼痛,只紧紧咬着唇忍受。
轻微撕裂的声音响了起来,容华立马感到一股热流涌出来,黏黏腻腻的,不一会儿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容华痛得窒息,整个人都缩成一团,紧绷得像一张弓。
谁来救救我呀。谁来救救我吧。
阿石,来救救我吧。
可没有人来。阿石也没有来。
只有许墨在她身上,猛的一顿,随后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滚落在她身上。
许墨身子沉,被他这么压着,容华难受至极,实在是忍不得了:“王爷,你躺过去吧,压着我了。”
只是,容华出声,声音里还有未散尽的哭音,她一说话,便全都显了出来。
许墨一听得这声音,便知她又哭了,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些不快。
他伸手摸向容华的脸,果然,又是一片湿冷。
“你日日这样哭,又有什么意思?该你受的不还得受?”
容华下身痛得发颤,又被许墨压着,简直苦不堪言,她顾不得答许墨的话,只顾提上来双手,推搡着许墨:“王爷,有事你先下去再说。本宫快被压扁了。”
这话一出,许墨抹不开面子,于黑暗中沉了脸,轻松地滚落在一旁。
许墨下去了,容华浑身松快,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始悠悠答许墨刚刚的话:“本宫也没说受不得。谁不是受着呢?尊贵如王爷,不也得违背本能,天天靠吃药来成事。”
容华说完,不由得笑了,只觉得讽刺。
是啊,许墨何尝不是在忍受自己呢?明明那么厌恶女子,却要依靠女子生养子息,甚至不惜为了达到目的,日日靠吃药成事。
可是,许墨没有想过,这样来到世间的孩子该多苦啊。
“女子腌臜,只一样好处,便是生养子息。公主有这样的一个好处,才会活得久些。”
许墨听了容华的话,也不恼,只轻轻启唇,言语之间有些微醺过后的肃杀。
你才腌臜呢,你全家才腌臜。
容华十分冒火,又不敢起身对骂,只敢在心里诽谤几句,随后扯起嗓子,敷衍了过去:“王爷这是醉话呢。”
许墨见她给了台阶下,并没有回敬过来,一时心情畅快,连醉意都消了许多。
许墨心情甚好,没有再给容华计较,而是趁黑摸上了她的肚子,用手指敲了敲,十分平常的语气:“明日请个大夫来,瞧瞧是否有孕了。”
容华听了这话,竟有种窃喜,她于暗中瞥向许墨,嘴角勾起弧度。
许墨,没有孩子,永没有孩子。
春气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