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放手。”
孟杞汜上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剑。
“谁允许你擅自行动的?”
“可是……”
他拉着她的手,感受到她手中的温度,温热的,与之前一样的温热。
他说:“你走吧。”
他避免自己去看她,他怕自己看一眼就会改变自己的决定,不会放她走。他怕自己会看透自己心中的隐藏的那份情愫,那份不舍,以至于自己摒弃自己。
“将军,我们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他看着远处的赵军,他带来的战友,他们都被堵在崖边,后面是万丈深渊。
他幽幽地说:“这样胜之不武。”
“将军,我看你是舍不得吧,之前我与王副将等人把性命垂危的你救回来,损失了多少人?而这一切都拜她所赐。你现在应该恨她才对,为什么还要护着她?”
“别走。”他说着就要去拦着她。
“别拦她,回来。”
“将军,小心——”他看到从一侧飞过来的箭。
“皇兄,不要——”
温热的血。
她倒着他的怀中,只有在此刻,他才不会去推开她,她安稳地靠着他的身上。
她都眉眼依旧明艳,她依旧露出暖暖的,肆意的笑容。
“这次,我终于能为你做些什么了。”
她看着他的冷峻又孤傲的脸,心中不免伤感,她是如此的不想离开,不想……
“为什么这么做,我们是敌人。”
他的心脏依旧在跳动,只是仿佛失去了什么。
很空,很空,让他急于想要找到东西填补上,否则,就整个人都是苦涩的。
不止是双眼。
很涩,很涩。
她摇摇头,伸出手想要摸一下他的额头,却在半途中放弃这个做法,是不敢,还是不甘呢?
“我从未想过把你当成我的敌人,就算你现在恨我,辱我,我也……”
“别说了。”
她再说下去,他怕他会失去心里最后一道防线,溃不成声。
“不,听我说。”
她痛得几乎要没有知觉,她坚持着:“云棠妹妹对你一片痴心,你以后要和她好好的。只是,不要忘记,我一直都——”
很喜欢你呀。
温热的手不再温热,四周忽然吹起一阵大风,狂啸着,像是在默哀。
“将军,将军,快走,他们追来了。”
“我不走。”
“她已经死了。”
这个声音非要挤进他的耳膜中,逼着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他坚持着,不知道在坚持什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还了她的情,化解掉从始至终的爱与恨,嗔与念。
最怕的是,永远也还不清了。
“杞汜哥哥。”
赵云棠跑过来,朝身边的人打了一个手势,一个人在他的后背猛地一击。
“快走。”她说。
杞汜哥哥,她看着他昏睡着,却格外痛苦的脸。
什么时候,你才能回头来看我一眼?
宇文卿缓慢地走到她的身边,眼睛着中不知道深藏着什么情绪,他没想到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很后悔,不但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他,也后悔自己心软,让她把解药送了出去。
他说:“随行军医,快来。”
宇文卿回到营地时,木谨言再度陷入昏迷,他去找到慕容沁雪,她正在收拾包裹。
“解药拿来。”他看起来似乎没有多少耐心。
“什么解药?”
慕容沁雪把包裹藏在身后,看到他的眼神,内心不由得恐惧,她不停地后退。
“怎么?你要离开?去哪儿?回老家吗?”
“天下之大,只要没有你的地方,我哪里不能去?在你把我送入宫中那一刻,我就已经心灰意冷了,既然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留下又有何益?”
宇文卿笑了,走上前去一把夺过包裹,眉毛上挑,邪邪地在笑,反扣住她的手:“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只要你拿出解药,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我的允诺何时都有效。”
慕容沁雪看到他如此,心里倒有些琢磨不透了,他说话的语气怎么变得如此温和?
她小心地问:“此话当真?”
“当真。”
宇文卿对她点头。
慕容沁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他的话,并且留了下来。或许在她心中,并不十分想让她死,或许想,但是她也知道,如果她死了,她不会十分开心。或许她只是不甘心,仅仅是想要给自己一个交代。既然做的不是自己开心的事,那这件事做不做也没有太大关系,倒不如顺着这个台阶下。
宇文卿拿到解药,喂她喝了下去,过来一个时辰,她没有醒。
他看向慕容沁雪,很显然,她也是很诧异。
再等下去,还是没有醒,慕容沁雪也有些惊慌,难道出了什么差错,她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吗?
不知为何,她本该开心,但是她真的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怎么回事?”
宇文卿问一旁的军医。
天色已晚,云雾缭绕,树林山涧之中,这里彷如一个隐居者的住所。
木谨言看到这个竹屋,有些诧异,这难道是自己的家?她不记得这个地方,但是她在内心深处,已经断定这个她的寻觅已久的家。
如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灰尘打在上面,竹屋的绿色已经被尘土遮蔽,看上去荒凉,落败。
没有住人的样子,也对呀,她已经流浪,迷失已久了。
如同黄粱一梦,梦醒之后,没有硝烟,没有爱恨,没有是非曲直,只有孑然一身的一个人。
门突然被推开,屋子里走出一个人来,她呆呆的,看着竹屋上的尘土全都飞扬,消烬了。
四周的枯草已经变绿,浑浊的空气已经清新,云雾也不再缭绕。
这个人,原来是皇兄啊。
她冲他招手,他穿着寻常人家的衣服,虽然不够华贵,但是看着格外顺眼,整个人格外耀眼。
他温润地笑了笑,好像他一直在这里等她,而现在她回来了。
一切好像都是安稳平和的。
苦苦寻觅了这么久,结果原来就在原地。
她想哭,却又在他的目光中隐藏了自己的泪,她走过去,把她的手交给他。
他说:“妹妹这一遭真的辛苦,累了就靠在我的臂弯里睡一觉吧。”
“如果我醒不了了呢?”
“没关系。”
他脸上的棱角全都不见了,看着多么柔和,如风一般的温润。
“有我在。”
于是就深陷在这极度的幻念与痴心里,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