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了明宣帝一眼，发现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变化，才扶着她进去，张太医的话他们都听到了，她自己觉得张太医说的不无道理，至于身为病人的明宣帝怎么想的无人得知。

一走进去整个房间都充满了药味，这些味道对于普通人来说没什么，但是对于长期生病的人来说会觉得很难受。皇后最近也在进行药物治疗，所以一闻到那些味道就紧锁眉头，想要逃走。

明宣帝注意到了，他最能理解皇后的心情，于是说：“你先出去吧，这里有王妃跟太医就行了。”语气很温柔，带了一丝安慰。

皇后摇头，说：“做戏做全套呀，臣妾当然得陪着陛下。”这一刻她是真的很心疼明宣帝，即使知道自己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起码能给他力量。

见她坚持明宣帝没再说什么，而是很熟练地坐进浴桶中。

虽然只是很普通的药浴，但是针对明宣帝的身体状况，柳沐乐还是在里面加了几味药性很强的药材，再加上针灸，明宣帝还是脸色越来越苍白，整个人看起来难受又虚弱。

要是平时这样的状况，对于身经百战的明宣帝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一直都很有斗志。但是柳沐乐明显感受到了明宣帝今天的情绪真的不高，本来以为是因为皇后在他要装柔弱，后来发现即使是皇后拉着他的手，他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这又是怎么了？柳沐乐不懂这短短的时间发生了什么，这位爷怎么会变成这样，但还是安抚他：“你再坚持一下，过了今晚都会好起来的。”明宣帝白着一张脸看她，没有说话。

药浴过后明宣帝很虚弱地躺在床上，对柳沐乐说：“我想休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下午还要去看祖母别累着了。这里有御医就可以了。”

虽然他的语气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柳沐乐还是感受到了异样，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让柳沐乐离开，以前都是巴不得大家在这里多跟他聊几句。

尽管语气中都是为了柳沐乐着想，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柳沐乐没再说什么，嘱咐张太医几句就提着药箱离开了。

皇后看出了柳沐乐好像是不高兴了，怕她多想，于是跟明宣帝说：“臣妾送送她。”说完就追出去了。

明宣帝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对曹桂说：“你让人跟着，王妃想去哪里就送她去哪里，不要让她冷着冻着。”

“是！”曹桂也离开了，现在屋里只剩下明宣帝跟张太医两个人。

张太医给明宣帝把脉，说：“王妃的方子很好，陛下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了。”

明宣帝看着他问：“是不是现在朕的身体，即使把那颗护心丹吃掉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张太医听到他的问题就知道他和王妃的谈话陛下一定是听到了，整张脸变得跟明宣帝一样白，跪下说：“请陛下恕罪！臣没有别的意思，对陛下绝无二心。”

明宣帝并没有让他起来，而是说：“既然这样，你就告诉朕是或者不是。”

张太医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的目光一对上，张太医又马上低下了头说，“效果还是有的，但是不会有第一颗那么大了。”

明宣帝知道了，那么珍贵的药材如果再次用到他的身上只能是浪费，或者可以多延续几天的寿命，他苦笑，为自己，也为那个因为他想尽办法的人。

“下去吧！”明宣帝说：“今日的谈话，朕不希望传到王妃和锐王的耳中。”

张太医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能回答：“臣遵旨！”然后拿着东西退下。

而此刻殿外，皇后对着柳沐乐说：“陛下他只是心情不好，你不要放在心上。”从她的角度觉得柳沐乐是被明宣帝赶走的。

柳沐乐笑了，对皇后的在意以及小心翼翼，说：“我都知道，皇嫂放心。”她还真的没有多想，只是有些奇怪罢了，没想到皇后还特意出来解释。

皇后看她说的是真的，才安心说：“我让人送你吧！外面雪大小心些。”

这个时候曹桂从殿里出来了说：“皇上让老奴送送王妃。”好吧，有些人就是硬不下心来，刚刚还一副我不想理你的样子，转头又巴巴让人出来送。

曹桂把柳沐乐送回了文华殿，皇后才重新走回殿中，明宣帝还没有休息，问她：“小弟妹走了？”

皇后走过去坐下说：“走了呀，陛下不是让她走吗？”现在后悔了吧。

“她没有伤心吧，朕没有别的意思。”其实话说出去他就后悔了，感觉自己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见他真的心情不好，皇后没有再打趣他，解释说：“王妃没说什么，她都会理解的。”

“朕都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难过。

皇后问：“陛下可是因为张太医的话，有了情绪？”

明宣帝摇头：“朕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就是因为这样看着王妃为了朕的病情费尽了心思，所以才会内疚跟难过。

朕害怕多看她几眼就会忍不住告诉她可以把护心丹留给更有需要的人，或者是如果她改变了想法，又会自私地要求她一定要给朕。”

无论是那一种结果，都是他不愿意经历的，他不想在柳沐乐的眼中看到失望的情绪。

皇后见到一向杀伐果断的明宣帝如此纠结，大概是因为在意吧，皇后说：“不管是陛下或者王妃都不会那样做。臣妾相信王妃一定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也请陛下相信她。”

“朕知道了！”其实他一直都很清楚，明宣帝闭上眼睛说：“皇后给朕唱首歌吧！”

皇后拒绝：“臣妾不善音律，会的曲子不多，而且唱得不好。”

“没事，反正睡不着，你就随便唱唱。”现在他想听到那首记忆中的曲子。

皇后看着明宣帝明显病态的脸，想到了记忆中的那个人，她也总是会在要睡觉的时候跟她说：“华儿，给母亲唱首歌可好？”然后会在她的歌声中入睡，并且睡得很安详。

那个会让她唱歌的人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了，她也很久没有唱那首歌了，她曾经对另外一个人有过幻想，想着唱这首歌给他听，然后在他的怀里说这首歌的故事，然而那个人最终还是负了她。

现在有那么一个人，他已经坐在了世上最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却跟母亲一样希望在睡着的时候能听到她的歌声，想到这些皇后没再拒绝，替明宣帝把手放到被子里，这是她一直很熟悉的动作，然后说：“那你闭上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对皇帝没有用尊称，这一刻他们是平等的。

“那年夏天，我们相遇在杨柳湖畔，风吹动我的衣角，阳光遮住了你的视线........”动人的歌声在屋内响起，不用睁开眼睛明宣帝都能知道，此刻的皇后眼中一定盛满温柔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