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气冲冲地走进了厅堂里,伸手把桌子上摆着的花瓶推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谈景紧跟在徐平身后劝道:“阁老切莫动气,这事情不是还没有定论嘛,我们还有时间救小公子。”
徐平转身冲着谈景说:“你没看到今天江易一直引着上头查这些人吗?若不是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岂会这样?即便那所谓的账本是假的,只要能查到他确实有笔来路不清的账,那结果还不是一样。好嘛,从一开始章显弹劾沈昱莫就是准备好了的,他为的就是今天。”
这时徐平的大儿子徐思听到动静从后面走了出来,先与谈景互相行了平礼又问道:“爹,这是怎么了?”
徐平:“怎么了?你往徐州去信问问你那好弟弟究竟怎么了?”
徐思:“可是徐州出了什么事?”
谈景:“阁老冷静啊,现下解决了这个问题才是最要紧的,生气除了能气到自己还有什么用呢。”
徐平听到谈景的话冷静了一下坐在了椅子上看着徐思说:“你往徐州去封信,问问你弟弟他到底有没有参与沈昱莫贪墨的事,或者最近有没有收到大概四十万两的钱款,有没有人最近刻意接近他,你都给我问清楚了。”
徐思听到徐平这么吩咐有些着急地说:“明之经商素来规规矩矩,怎么会参与到沈昱莫贪墨的事情里呢?”
徐平:“所以才让你去信问啊。”
徐思:“那我现在就去写信。”
徐平:“去吧。”
徐思重新从后面走了回去,谈景坐在了徐平身边凑近他问:“阁老觉得这账本是真是假?”
徐平:“我倒觉得假的可能性大一些。薛岳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他怎么会查到了沈昱莫贪墨的事不上奏,反而威胁沈昱莫要分一杯羹呢?”
谈景:“那到时候把沈昱莫和那管事放到一起一问,这事儿不就清楚了嘛。”
徐平:“怕就怕这账本是假,账却是真的。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倘若他提前做好准备走好帐,即便账本是假的,那也照样逃不过。再者,沈昱莫的事我们都不清楚,是不是他一个人拿了那笔钱我们也不知道,倘若那账本上的东西是真假掺半,那假的也要变成真的了。”
谈景皱眉问:“那这可如何是好?”
徐平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说:“江易……倒是我此前疏忽了,只防着京察拾遗,没想到他剑走偏锋给我在这儿来了一招。倘若不是通政司提前知会了一声,咱们就连这点儿考虑的时间也都没有了。”
谈景犹豫了一下,说:“那薛岳那边?”
徐平:“再等等看吧,看东厂那边查的情况。毕竟薛岳明面上是我们的人,能保还是要保下来的。”
谈景:“诶。”
徐平转头看着谈景说:“行了,你回吏部忙去吧,我这儿没事儿,冷静下来就好了。”
谈景:“那阁老注意身体,少京先走了。”
徐平:“嗯。”
谈景说完给徐平行了一礼就转身走了,徐平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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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衡仍然低着头跪在那儿,姿势仿佛一直都没有变,只是伸手悄悄揉了揉膝盖。阳光离他更远了,隔出了好大一截。夏衡突然觉得眼前一暗,抬眼过去发现是白潇拿着一个簸箕和小刷子走了过来,然后蹲在了他侧边,夏衡想到自己如今的样子,有些尴尬地撇了撇头。
白潇:“厂公小心些,奴婢把这些瓷片一扫。”
夏衡:“嗯。”
夏衡应了一声稍稍往后挪了挪。白潇扫完后人却没动,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小小的垫子,小声说道:“厂公可以先垫在膝盖下面,用衣服挡住看不到的。”
夏衡眼睛没看她但手上接过了垫子,微微撑起身子放在了膝盖下面整整衣服盖住了,等收拾好了小声说:“多谢。”
白潇:“小事而已。厂公可要喝水?”
夏衡转头看着她说:“不必了,你先走吧,皇上正在气头上,小心连累了你。”
白潇:“上次厂公赐药奴婢还没谢过,再者这种小事,皇上不会在意的。”
夏衡:“上次送药的事你已经用食盒谢过了,不必再挂怀了。我现在确实没什么需要的,你先回去吧。”
白潇犹豫了一下接着说:“嗯……那厂公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让人来找奴婢。其他人办事可能不大方便,奴婢好歹有老祖宗护着些。”
夏衡:“好,若有事我找你。”
白潇:“那奴婢就先走了?”
夏衡:“嗯。”
白潇拿起地上的刷子和簸箕又走了出去,夏衡仍然跪在那儿,嘴角却带出了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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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岳一个人坐在薛宅大厅里,手里握着一个茶杯,眼睛盯着地下。刘溪从门口走了进来,看到薛岳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忧地走过去坐在他旁边问道:“怎么了?薛义跟我说你这边情况不太好,让我回来看看,是出什么事了吗?“
薛岳抬起头看着刘溪勉强笑了一下说:”阿姐。也没什么,就是牵扯进了一个贪墨的案子里,这段时间要暂且被停职了。对了,还有阿姐的铺子,这几天也可能暂时开不了了。“
刘溪有些着急的问:”怎么会?好端端怎么就牵扯进了贪墨的案子里呢?“
薛岳答道:”本来这个案子是已经结了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突然说出现了其他证据,除了我之外,还有四个人。阿姐不必担心,我没有参与到贪墨中,等这案子查清了就没事了。“
刘溪:”怕就怕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薛岳:”还是交给了东厂和刑部查。“
刘溪:”在那份证据里你拿了多少钱?“
薛岳:”按那上面记的,是二十五万两。“
刘溪听到这话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起身朝门外走去,薛岳在后面有些奇怪地问道:”阿姐要去哪儿?“
刘溪回头看着薛岳说:”我去让薛义把铺子里的账本拿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他们说你拿了那二十五万两,那么就最有可能在铺子这边下手,倘若铺子里有说不明白的账,那你这罪不就坐实了嘛。“
刘溪说完就跑了出去,薛岳坐在椅子上露出了一个苦笑,喃喃地说道:”我不过是想做好一个御史的本分,如今却连这点愿望都成了妄想,当真是……“
薛岳说完又摇头笑了起来,端起手中茶杯把早已凉了的茶一口灌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