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够了。”
皇帝这一声出来殿内众人都又乖乖跪好了,一时间没人再敢开口。皇帝看着殿里安静了开口说道:“从沈昱莫到薛岳,再从薛岳到江杨,如今又扯到了苏季。指不定、指不定,那照这么说这次京察整个都有问题喽?看看这殿内现在像什么样子,一个个朝中大臣就如同那街上泼妇争吵一般,咬一个是一个。朕养你们这些人是为国分忧的,不是让你们互相吵架的,要想吵,滚去皇城门外吵。”
众人看到皇帝确实生气了连忙呼道:“皇上息怒”。等皇帝平复了些一直没说话的陈翊开口道:“皇上,奴婢以为这账单只是那管事的一面之辞,不可全信。先前夏衡不是说是沈昱莫提前吩咐那管事,若是无人救他便把这证据公之于众吗?那这账本里写了些什么沈昱莫肯定一清二楚,倒不如把沈昱莫和那管事放在一起让他们当面对质,查清这证据究竟是真是假,切不可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啊。”
江易道:“陈公公所言有理,只是毕竟空穴来风。倒不如这样,我们一方面查证这证据本身是否属实,另一方面调查内容是否属实,两面夹击处理此案,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帝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抬起头说:“也好。这案子如之前一样,交给东厂和刑部处理,其他衙门一概不许介入。”
江易:“那这些涉事的官员该如何呢?如今正值京察拾遗,是算做拾遗呢,还是算做一般案子?”
夏衡这时插嘴道:“这不过是沈昱莫案子的延续罢了,又没有人上折子明确表示是拾遗,奴婢以为,视为一般案子的涉事官员暂且停职就好。”
皇帝定定地看了低着头夏衡一会儿开口道:“好,依你所言吧。内阁拟旨。都散了吧。”
皇帝说完话就甩袖离开了,殿内跪着的人恭送走了皇帝都慢慢地站了起来。郭正明、谈景凑到了徐平身边扶起了他。徐平站起来后阴沉沉地盯着一个人施施然站起的江易,江易起身转头看着他笑了一下走了出去。
郭正明安慰道:“阁老莫气,别伤了身子。”
徐平没说话和谈景、郭正明一起出去了。苏季扶起薛岳,和夏衡互相看了一眼,扶着薛岳也出去了。剩下的人见内阁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也陆陆续续地走了。夏衡从地上站了起来,陈翊走到他身边说:“还好事情还有转寰的余地。走吧,估摸着皇上还有话要说。”
夏衡应了一声,从地上捡起折子,拿着账本同陈翊一起出去了。阳光看着又比之前更灿烂了些,从开着的殿门里涌了进来。
…………………………………………………………………………………………………………………………………………………………………………
夏衡和陈翊又回到了西暖阁,陈翊转身从夏衡手里拿过折子和账本吩咐门口守着的太监道:“把这东西拿回司礼监直房,交给厂公身边的夏阳让他收好喽。”
那太监领了命拿着东西走了。陈翊带着夏衡刚一走进暖阁,一个茶杯飞了过来砸在了走在陈翊左后方的夏衡的脚下。夏衡一惊停下了脚,低头看着脚下碎了的茶杯。陈翊惊讶地抬头看向前面,看到皇帝气呼呼的坐在软榻上,手上还保持着扔茶杯的姿势,白潇站在一边也错愕地看着这边。陈翊连忙上前走到皇帝身边说道:“皇上息怒,莫要为了这些事儿伤到了身子。”
夏衡一直低着头望着脚下,趁着陈翊跟皇帝说话的时候稍稍往后挪了挪避开地上的碎茶杯跪了下去。
夏衡:“皇上息怒。”
皇帝把扔茶杯的手收了回来,眼睛仍然盯着夏衡,说:“白丫头先出去,把这周边的人都先带走。”
白潇:“是。”
白潇应了一声退了出去,路过夏衡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带着守在暖阁里的人走了出去。皇帝等了一会儿,觉得人应该走远了,起身往夏衡那边踱过去,陈翊紧紧跟在他身后,皇帝一边往那边走一边问:“夏衡你知道你现在担任的是什么职务吗?”
夏衡:“回皇上,东厂提督。”
皇帝:“那你知道缘何每位皇帝都要留下东厂吗?”
夏衡停顿了一下,开口答道:“为明圣听,为君稽查。”
皇帝蹲下身子蹲在夏衡面前,看着夏衡的眼睛说道“合着你知道啊,朕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一开始先查沈昱莫的是你,说沈昱莫得罪了人的是你,觉得沈昱莫纳妾的事被传扬出去有问题的是你,认为沈昱莫贪墨牵扯进去的不止他一个的还是你,可后来呢?你跟朕说弹劾他的章显没问题,他的事被传扬出去没问题,整个案子只有他一个人参与也没问题。好,朕信了。那如今是怎么回事儿?”
夏衡看着皇帝没说话,皇帝站了起来一边绕着夏衡走一边接着说:“朕倒是想问问,是这几年来东厂的本事就剩了这么点儿,还是厂公根本就不想好好查啊?”
皇帝:“朕让你做这东厂提督,是觉得你为人机警、果断,身世关系又清明,为的是让你帮朕明白视听,稽查诏狱。你可倒好,和得一手好稀泥啊。谁都不想得罪?看样子这几年里,你这东厂提督当的有些太安逸了。”
皇帝又绕回了夏衡面前,复又蹲下去看着他说:“夏衡你听着,朕能把你放在这个位子上,就随时都能把你拉下来,到时候你的日子会有多难过,你在宫里待了这些年应该很清楚吧。”
皇帝盯着夏衡看了一会儿缓缓起身说道:“今儿下午你就先在这儿跪上三个时辰吧。”
说完皇帝就转身进了内室,陈翊担忧的看了夏衡一眼也跟了进去。外室就剩下了夏衡一个人跪在那儿,头微微低着,眼圈有些发红,等两人都进了内室后,从嘴里飘出一声:“是。”
阳光从暖阁开着的门里照了进来,像一匹金黄的锦缎,却堪堪停在了夏衡身后,便是连他的背影都照不到那温暖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