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书房门口，晋王站在门边等着里面回话，听着门“吱”的一声推开了他抬起眼一看，却是张远领着英国公走了出来。许是张意年入狱让他操碎了心，英国公看着一副很是憔悴的样子，眼眶还红红的。

“老臣见过晋王爷。“

“起吧。“

晋王给英国公免了礼，英国公起身看着晋王嗫嚅了几下像是有话要说，可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开口，弯腰恭恭敬敬地从晋王身边过去了。张远看着晋王盯着英国公的背影不知道想些什么，轻声提醒道：“王爷，皇爷让您进去呢。“

“好。“

张远带着晋王进了书房，先给案桌后的喝茶皇帝行了礼，然后起身和皇帝身后的陈翊站在了一处。皇帝看着晋王跪下来了连忙放下了手上的茶杯说道：“你起来吧。你去张意年那儿，可问出来些什么？“

皇帝没等晋王回话接着补充道：“你且放心，妖书的事请毕竟关乎国本，关乎小世子，此事我不会偏私的。“

晋王起身缓了缓答道：“儿臣去北镇抚司的时候厂臣与田佥事正在狱里审案，张远在镇抚司找不到主事的便直接让人带我们一并过去了，结果没想到赶巧听到了席文光的一番话。“

晋王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勾起了皇帝和陈翊的好奇心，只有一边的张远紧张的悄悄瞅了皇帝一眼。

“席文光说，是张意年和他的好友叶礼串通好逼他给林开平送妖书原稿，张意年才是妖书案背后主谋。“

皇帝和陈翊听到这话都是一惊，对视了一眼又一起看向了张远，张远想了觉得席文光的话就是这意思，朝皇帝点了点头。皇帝看这情况坐直了身子，脑子里想着该怎么接话，晋王又开口说道：“只是这话是席文光说的没错，但此人素来品行不端，且前后言行不一，有栽赃陷害的嫌疑。儿臣已经与张意年谈过了，现在可以确定张意年并不是妖书主使，至于剩下的儿臣就不清楚了。“

案桌后的人听到这儿都松了口气，皇帝也放松了绷直的身子说道：“好，好，朕知道了。你且放心吧，这案子一定会查清的。前两天东江李振南那边也送来了塘报，说是抓住了建奴的奸细，他们供出来往京城派过人让他们寻机暗焚火药厂，因为王恭厂的事闹得太大京城戒严了，所以他们剩下的人就撤回去了。李振南现在正跟夏衡交接，过几天奸细就可以押回来了。”

“儿臣知道了。”

“小柿子这几日可好些了？”

“好多了。他虽然还是爱哭闹，不过比之前好了很多，这几天睡的时间久了，胃口好了，性子也开朗了，姜御医说除了耳朵没什么大问题了。”

皇帝听言笑了笑说道：“那就好，没事儿就好。姜御医每三日请脉还是照常，小柿子要有需要的你尽管进宫来要。”

“儿臣明白。既然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那儿臣就不打扰父皇休息了，儿臣告退。”

“好。”

张远见状又走下来送了晋王出门，皇帝靠在椅背上对陈翊嘟囔道：“这孩子说话一阵一阵的，刚吓我一跳。”

陈翊笑了笑没搭话，皇帝接着说：“行吧，既然连钦儿也说了张意年没问题，那就许了英国公吧。这孩子到底重情义，但愿他这辈子碰上的都是良善之辈，否则就他这性子，怕是得让人坑死。”

“晋王殿下重情义，可也聪明，不会让小人骗了的。那皇爷先歇着，奴婢去传话，一会儿让张远进来侍候您。”

“行，你去吧。“

陈翊得了话走到案桌前行了一礼也退了出去，皇帝叹了口气把一边的茶杯又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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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宅里，好几日没沾过家的男主人女主人总算聚在了一起，宅子里一时热闹了起来，花房的人给各个房间换上了新的插花，露台上的装饰也换成了应季的。

夏衡收拾好到暖阁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几道菜，但是不见白潇的人，他往门外望了望也没见人影，想了想决定先坐在桌边等着。桌子上放着的菜还是以甜口的为主，其他口味的也放着好几样，旁边还温着一壶酒，泡着山楂茶。夏衡刚坐好就闻到了飘过来的山楂味，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解解馋，一杯刚下肚夏衡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嘈杂的说话声，转头一看是白潇走了进来。夏衡看见她一手提着一个食盒脚下还没站稳，上前帮她把食盒提了过来。

“我，那个，我想让他们帮我提进来的，但他们把我放在门口就跑了。“

夏衡趁着接食盒的空挡往外面看了一眼，看见一行人正挤在门口一窝蜂地往外跑，转眼就不见了影，夏衡低头朝白潇问道：“没磕着你吧？明天我罚夏安一两银子让他长长记性。“

“没有，我没磕着。门外还有一个我先提进来。“

夏衡提着食盒进来和白潇把剩下的东西都摆上了桌子，两个人相对坐了下来。白潇先拿过一边温着的酒壶给夏衡倒了杯酒递过去说道：“爷先喝杯酒暖暖身子。我有好些日子没做过这么大一桌了，手艺生疏了，爷就凑合凑合吧。“

“没有，你做的很好。“

夏衡说着自己也给白潇倒了一杯，两人先相互示意喝了一杯才开始动筷。夏衡看着白潇喝不惯酒皱着眉，先给她夹了一筷子清淡的。

“谢谢。“

“没事，白姨身子还好吗？你怎么不去陪她住几天？“

“阿娘最近挺好的。冬天嘛，年纪大了本来就难熬，今年有爷之前送的补品和药膳调养，听山杏说比往年好多了。我其实前几天一直在白家住着，我也是刚才回来。“

“身子好了就行。你去白家住也挺好的，你们母女两那么多年没见了，总要聊些心里话的。“

“嗯。”

白潇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又安静的用起了饭。

用完了晚饭送走了来收拾的小厮，夏衡和白潇坐在软榻边一边下五子棋一边消食。

“藏书阁那边宫女少，加上我就只有三个，来来往往的基本上都是内书堂的小内使。那些小男孩都是正皮的时候，我跟他们年纪相当，他们没事儿的时候就总喜欢过来招惹我，平常玩闹也就算了，但总有一些格外烦人的。我气不过，就在他们每天下课的时候偷偷看他们的情况，了解了他们之间的小帮派，我背地里说了些含糊的话撺掇他们在夫子面前打了一架，让他们受了罚，又拉拢了一波素来看那些太过分的皮小子不顺眼的人，加上又有老祖宗护着，在那之后就没有欺负我了。他们也是轻敌了，我可是在我们巷子里纵横过好几年的，那种小子我见多了。”

夏衡听到她语气里的骄傲抬眼看着她笑了笑，白潇看他这会儿心情不错，一边落下了一子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我刚到藏书阁的那段时间最多的还是害怕和迷茫，我和老祖宗还不熟，总怕他和其他人会像我之前在宫外听说的那些坏人一样。老祖宗知道我害怕，每次忙完之后来藏书阁都当着我的面让他们看护好我，然后就让我搬着小板凳听他讲故事，听他讲包拯、讲宋慈。老祖宗说虽然我是女孩子，但他希望我能明白他们的清正廉洁、铁面无私、聪慧正义、正直勇敢。我最喜欢的就是听老祖宗讲他们破案的过程，听他们是怎么一步步明辨忠奸，既可以将犯恶之人绳之以法，又不会伤害到无辜之人。老祖宗教给我的，除了勇敢无畏和聪明伶俐，还有善，一份无愧于心的善，这也是支持包拯和宋慈不辞辛苦努力要为无辜之人洗冤的信念。”

夏衡听到这儿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下棋的速度不经意慢了下来，耳边白潇刚落又传了过来：“哦，我又输了，果然我技术不好。时候也不早了，爷今天忙了那么久也辛苦了，我就不打扰你了，爷你歇着吧。”

白潇一边说着一边收棋盘，收好了棋盘低着头又说道：“刘姐姐，就是薛侍御的夫人，她今天来过了，我想夏安也已经告诉爷了。我们俩之前都不知道对方的情况，只是以好友的身份在相处，直到她来求情我才知道她的身份。我知道我说这个话很不合适，爷你要是不想听的话，辛苦您要忘掉了。爷朝堂上的情况我不懂也不清楚，我今天也不是非要爷把薛大人放出来，薛大人是不是无辜也难说，我只是，只是不想让无辜的人平白蒙受冤屈。爷好心替我解围又带我出宫，这段时间也对我照顾颇佳，我知道爷是一个好人，可即便是包拯宋慈也有无奈被裹挟的时候，我相信以爷的聪敏定能拨云见日。”

白潇说着最后一句，看着夏衡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夏衡抬眼看着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白潇却是站了起来说道：“我的话说完了，辛苦爷听我唠叨这么久了，爷你早些歇着吧。”

“我没……”

白潇说完行了礼脚步极其轻快窜了出去，把夏衡弱弱的话头堵死在了门里。夏衡望着顿时又空荡了的房间，心里突然又空落落的，下意识伸手摩挲着棋盒里白潇刚执过的黑子发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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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的大理寺门口，冬日初晨的阳光透过云层照着大理寺门前的石狮子。大理寺门前，一个看着二十岁左右的青衣士子盯着大理寺的门匾，那人好像有些紧张，时不时深呼吸几口平息自己的情绪。那人犹豫了好一会儿总算鼓足了勇气打算进去，却被刚好驶来的一辆马车打断了进程。那士子看着马车停到了大理寺门前，好奇地看着这边走出来的会是谁，那马车帘子一掀开，是苏季打着哈欠钻了出来。

“好了，你回去吧，晚上到时间了你再过来。”

“诶。”

苏季直接跳下车辕跟马夫吩咐了一声，马夫驾着车转头又走了。等到马车离开了实现苏季才注意到了那个士子，两人相互瞅了一会儿，苏季先上前问道：“这位小兄弟，请问你来此，是有何事啊？”

许是苏季的年纪确实小，那人的眼神中处处透漏着谨慎和怀疑，反问道：“你们廷尉顾玦顾大人在吗？”

苏季抬头看了看天色答道：“看这个点廷尉还得一会儿才能到，你找他有事吗？是有案子？”

“我，我不跟你说，我要跟你们廷尉说。”

苏季见状和善的笑了笑说：“你跟我说也可以的，我是大理寺左少卿，或许你的案子就是我接手的呢，或者你先告诉我，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见廷尉。“

那士子看着他嘴上连毛都没有的样子惊讶地说道：“你？大理寺左少卿？骗人也不是你这么骗的哦。”

“不是，我真的……”

“沐哲！”

苏季正打算好好跟那人解释，这边王昀也到了衙门，远远的看见他先唤了一声。苏季看见他眼前一亮，把他拉过来解释道：“小兄弟你看，这是大理寺右少卿，我们身上的补子是一样的。”

王昀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只愣了一下就接着说道：“是呀小兄弟，我们真的都是大理寺的人，都是大理寺少卿。”

王昀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身上代表身份的牌子，那人看见了牌子，又见王昀的胡子很是可靠的感觉，往后退了一步跪下郑重其事地说道：“少廷尉，小民苏州府生员许诺，妖书一案，小民有冤要诉，还请少廷尉为我等做主啊！”

王昀和苏季见他跪下了连忙要去扶，却在听到他说妖书的时候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