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书房里，刑部尚书段雲、大理寺卿顾玦、右副都御史蒋正、锦衣卫佥事田玉宁和夏衡围坐在一起商讨妖书案的事宜，几人面前都放着一沓材料，段雲一边翻着手上的东西，一边皱眉听着旁边的田玉宁说话。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那两个抄错邸报的书吏，就是孙文和李平阳，孙文说他的妖书是席文光给的，目的是骗取林开平的信任，但是席文光对此没承认。而李平阳又说妖书是林开平给的，目的是制造声势勒索英国公，这个林开平也没承认。然后据英国公说，妖书事发几天前确实有人拦轿说要见他，还暗暗说了些威胁的话，但是英国公没见，这个事情厂公派人找附近的百姓求证过，没问题。”

“接下来是薛岳，秦安不是供出来说他的朋友找他印制妖书扩大影响，然后联合薛岳在朝堂上助晋王爷入主东宫嘛。这个朋友秦安不肯说，之后我们问秦家的人查出来这人姓潘，字应该是子越，现在在京城叫这个名字而且履历跟秦安重合的就只有太仆寺丞潘云谏。据厂公说这人跟薛岳有过节，也就是说如果秦安没说谎的话，潘云谏在薛岳的事情上可能挟私报复了。”

“再下来是席文光，席文光咬定说妖书叶礼给的，坚持认为是张意年叶礼和林开平串通好陷害他，并且要求我们彻查清安堂。但是据一起抓进来的士子说席文光亲口承认了他把妖书交给林开平，让他借此勒索英国公一笔。林开平是怎么回答席文光和妖书的呢，这个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废话了，总而言之，现在关于妖书的出现有三种说法，林开平一种，席文光一种，叶礼他们一种。今天把几位大人请到这里来我们就是要商量两个事情，一是潘云谏要不要抓，二是清安堂要不要查。”

田玉宁连着说完了几段话深呼吸了一下缓了缓自己的嘴，段雲把手上的资料往桌上一摔抱怨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顾玦把资料一合放到桌上也说道：“这案子人为的因素太多了，通篇都是谁谁说、谁谁说，这也太难查了。”

“就是说啊，本来这案子就只能靠口供，结果还不让我们用刑，那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那现在怎么办啊？欸，话说回来最近是不是有人要求要彻查清安堂？我没太注意，不清楚。”

田玉宁问着转头看了眼夏衡，夏衡点点头答道：“是有，不过上头没答复。”

“啧，糟心。”

夏衡这话说完，段雲和顾玦都不自觉地看向了一边的蒋正。蒋正今日很安静，从进门寒暄过后就没开口，一直低头盯着桌上的资料，他看着看着感觉周边的气氛好像变了，抬眼一看正好撞上了对面顾玦的视线。顾玦被抓了包觉得有些尴尬揉了揉鼻子，蒋正愣了一下也反应了过来说道：“廷尉看我做什么，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接下来的事情我听大家的，大家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田玉宁听到这儿趴在桌子上嘀咕道：“早知道先前就该按我说的结了。”

段雲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吐出一口长气说：“这样吧，我知道大家都为难，咱们再等等，等等上头对清安堂的态度。至于潘云谏，先不要抓了吧，等妖书差不多了把消息透给朝堂，不行的话让他走人就是了，成吗？”

几人听了段雲的话互相瞅了瞅，然后相继应道：“行。”“成，先这样吧。””可以。”

“那行，既然大家同意了就这么来吧。狱里看过了，事情也商量好了，那我就不在这儿多留了，不耽搁你们北镇抚司了。”

段雲边说边站了起来整理衣服，其他人也跟着他站了起来，田玉宁挽留道：“这么急吗，司寇再坐会儿呗，我让人送些酒来暖暖身子。”

“不了不了，到年底了，刑部事儿也多，看案牍看的我要烦死了，还是尽快弄完了好。”

顾玦向蒋正示意了一下附和道：“那咱们一起走呗，反正衙门在一起。”

“成。”

段雲三人商量好了，和夏衡田玉宁打了招呼，相携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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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很快又暗了下来，像是蒙上了一层黑布，只有那月光破开了一道口子，撒下了一片朦胧的月光。

“夫人！”

明娟进院子的时候，白潇正就着从屋里照出来的烛光陪橘子玩，站在屋台上拿着逗猫棒引着橘子跳起来抓。橘子在人前呆惯了，性子比散养的猫乖顺些，但还是贪玩爱闹，每天都要折腾一会儿。

白潇看见她过来了停下了手，把橘子抱在了怀里，听着面前的明娟说话。

“夫人，这会儿已经晚了，估摸着爷今天不回来了，要不夫人先用膳吧。”

白潇抬头看了看回道：“好，那你们就送过来吧。”

“诶，我去安排。”

明娟听言和白潇相对笑了笑，转头又跑了出去。白潇看着她走了，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猫爪印说道：“你这爪子好脏啊，来，我们先擦擦。”

“喵呜！”

白潇刚回身还没迈步，橘子突然盯着院墙的一处恶狠狠的叫了一声，挣扎着要往下跳。

“怎么了？“

今晚月光不是很亮，她瞅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一时不小心让橘子跑了出来。

“橘子，你去哪儿，那边太黑了，回来。“

橘子摆脱主人的怀抱撒腿就朝院墙跑了过去，白潇怕它出事也连忙跟着，刚跟到院墙跟前，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墙头坠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扑通一声，还伴随着“哎哟“的声音。

白潇发觉院子里偷偷进了人脸色一变，正打算喊侍卫的时候那人压低声音说道：“别喊，别，姑娘别喊，我是许诺。“

白潇这几天对许诺印象还不错，听见是他稍微放下了点戒心，但还是站远了一点厉声说道：“许公子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让夏安给我带话就好，何必做这种梁上君子的事情。“

“嘘！小声点儿。乖乖你别叫了。“

许诺听见白潇的声音凑近了几步示意白潇噤声，又低头叮嘱了一下围在他脚边狂叫的橘子然后四处望了望，见没有侍卫过来他重新看向了白潇柔声说道：“白姑娘莫怕，我是来救你的。我原先还以为夏衡只是在朝堂上有野心，却没想到他私底下也这么无耻，居然还强抢民女。我知道白姑娘是从宫里出来的，想来怕是被他欺负了很久，一定受了不少委屈。你不要怕，我来这里就是带你走的，我弄了一套小厮的衣服，白姑娘一会儿把这个换上，后院人少，我带姑娘从后院走。”

他一边说着把手上的包袱塞给了白潇，没等白潇搭话接着自顾自说：“我现在想清楚了，待在这里一点儿作用都没有，我还是不能救他们出来。想想也是，他怎么可能帮我救人呢，害人还来不及。就是可惜我刻了一半的屏风，那料子可好了，还要赔人家钱。我打算连夜带你去投奔徐阁老，到时候我们把他的恶行告诉他，我就不信扳不倒夏衡，这样你也就安全了。等事情结束了，你若是愿意的话，我送你回我吴县老家，那里离京城远，不会有人知道你的事，我父母人很好的，他们和我都会照顾好你的，好不好？“

虽然天黑，但白潇还是觉得自己看见了许诺眼里的真诚，像阳光一样暖暖的洒在身上，白潇笑了笑说道：“谢谢你帮我，你肯在这种情况下为我出头，我真的很感激你，不过我想有些事情你可能是误会了……“

白潇在这里跟许诺解释，目光一转夏衡却是不知道什么站到了屋檐下看着他们讲话，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卫，没过一会儿屋顶又有一个侍卫跳了下来。后来的那个侍卫瞅了瞅那边的人，然后凑到夏衡身边小声提醒道：“爷，我来了的。“

“嗯，我知道。“

那侍卫得了话放下了心和身边那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原先那个侍卫指了指许诺朝夏衡问道：“爷，他这个，咱们要过去吗？“

“不急，再等等。“

“哎呀，白姑娘，你怎么，怎么让他蒙蔽了呢，你不能因为他对你那一点点好就忽视了他对你的伤害啊。你不要怕，我一定会带你平安出去的，我昨天就跟夏安说了我今晚要给别人送做好的折床，他已经答应了，所以我带你出去不难的。我之前分明看到你见到夏衡会害怕，你又何必强装着说他的好话呢，不会有人因为这个瞧不起你的，这不是你的错。白姑娘，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耗了，待得越久越危险，你快把衣服换了吧。“

“不是，我真的……“

夏衡看见许诺着急了起来不停地催促白潇快点走，带着身后的侍卫走了出来说道：“许公子在那边做什么呢？“

许诺听见声音脸色一变，连忙把一脸懵的白潇拽到了身后警惕着看着夏衡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话应该我问你啊，许公子大半夜的偷摸跑到我夫人的院子里做什么？“

“这事儿跟白姑娘无关，我之前和她也不认识，是我自己要来的。你若是还有些良心的话，就让白姑娘离开，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已，你何必欺负她显示自己厉害。“

“许元诚啊，你在夏宅这几日我可没有亏待你吧。你吃我的，住我的，还用着我的小厮，你病没好还是夏安给你去抓了药，你不感激也就算了，到头来还要拐走我夫人，你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吗？“

许诺乍一听他的话觉得有些道理，转念一想又说道：“那你我的事是你我的事，白姑娘的事是白姑娘的事，这不一样的。我欠你的，我日后自然会还你，可这跟白姑娘没关系。你让白姑娘离开，剩下的我来清算，你要生气的话就冲我来。不过我们先说好了，祸不及家人，所有的因都是我种的，所有的果也该我来担，与我家人没关系。“

许诺说完了话一脸认真的看着夏衡，却没想到原本板着脸的他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只是好奇，你阿爹是怎么教出来你这个性子的，你父亲人应该很好吧。“

许诺听着夏衡的语气突然温和了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白潇这时站出来又解释道：“许公子，你能有如此气魄我很敬佩，我也很感谢你可以为我说话，可是你真的误会了。我先前在宫里犯了事，是爷帮我顶了罪带我出来的，我在夏宅的日子里他一直很照顾我，我一直住在自己的院子里。许公子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误解了，是因为，我前两天刚跟爷闹了点小矛盾。而且，我在宫里有靠山的，比他还大的靠山，我们时常有联系的，他没有欺负我。再者许公子可以留在夏宅多住几天，亲眼看看我的境况。“

许诺听着白潇语气里的坚定有些动摇，目光在白潇和夏衡眼前转了几转，过了会儿说道：“行吧，那，那这事儿就算我误会了吧，我很抱歉今晚惊扰到了白姑娘，对不起。“

白潇看到许诺道歉连忙说道：“许公子不必如此，你也是一片赤子之心为我考虑，该是我谢过你才是。“

“一码归一码，话要说清楚的。“

许诺转身看着夏衡又说道：“白姑娘事情，是我误会了，我很抱歉，可是我们俩其他事情还没算清。我不知道你把我留下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我到现在还是没见到我的好友，他们的情况我还是不清楚。话我先前就说过，你要多少钱告诉我我想办法凑，可你一直不肯给我一个准数一直拖着我，我不明白你想做什么。“

“这个事情现在有些复杂，我不好跟你说，过段时间我告诉你，总之你现在待在这里是安全的，我不动你。至于钱的事，你先凑吧，攒多点再说，免得到时候我办了事你拿不出钱，那我不就白忙活了嘛。“

“行了，我知道了。那，那你们聊吧，我回去了。“

许诺打了声招呼就要走，转头又想起了包袱，回来对白潇说道：“对了，白姑娘，这衣服是我借的，既然现在用不到了，那还是让我还给人家吧，人家有件好衣服也不容易。“

“好。“

许诺接过了包袱接着说道：“白姑娘可别骗我，不然我的心思可就真的白费了。“

“放心，我没骗你。“

“那好吧，我会一些木工活，白姑娘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跟我说，我做给你。“

许诺边说着边眨了下眼，白潇了解了他的意思笑了笑点了点头，他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转头离开了。

等着许诺走了，夏衡朝白潇问道：“他没吓着你吧？“

“没有，许公子人还是挺好的。“

“是呀。我听夏安说你还没用膳，这么会儿那边应该准备好了，过去吗？“

“好。“

旁边的侍卫见状识相的把安静下来的橘子抱在了怀里说道：“爷和夫人去用膳吧，属下把橘子先给夏安送过去。“

那侍卫说完行了礼出了门，另一个护着夏衡的白潇朝隔壁院子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