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悦悦悦悦……悦你个头啊!我不爱你啊!”
她腾地脸红了,转身就走,去哪里都不知道。
季逍当然不会就这么放她走,三两步跟上去,在身边笑道:“真的不考虑下?我还从来没与人两情相悦过呢!”
“谈恋爱又不是这么谈的!”她红着脸怒道:“跟你说不通啦,不接受不接受!”
“真的不接受?”
“真的!”
“那好吧!”他挑了挑英挺的眉,惋惜道:“玉虚宗很可怕的,我怕你活不过三天哦!”
“就算你咒我我也不接受!”阮年年站在前方石阶上,叉腰道:“谈恋爱是一件很神圣很郑重的事,不是随便拿来做交易的!”
季逍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一把攥紧了那只热水袋,耸耸肩:“好吧,随便你,不过,如果你后悔,可以随时来找我。”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根红线,握住阮年年的手,低下头,细致地给她系在手腕上,长长的眼睫微微颤动,专注而温柔。看着那双带着笑意的深邃眸子,短短几秒钟,阮年年觉得心跳漏了好几拍。
太犯规了……阮年年小幅度地抽回手,心噗通噗通地狂跳。
季逍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后退一步,两人又处于一个不近却十分亲密的距离,然后道:“有事的时候,扯这根线,我就会知道。”
“嗯……”她觉得脸上更烫了。
两人对立站了半晌。突然,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走吧,珍重。”
阮年年咬了咬唇,点点头,难为情又开心地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
接着,转身,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走到快看不见人时,突然耳边听到他无赖的传音:“改变主意了就叫我,我等你!”
差点被石梯绊了一跤。在路人奇怪的眼神中,阮年年足足狂奔了好几里。
果如季逍所说,天梯看着虽多,实则并不算是考验,不过半个时辰,第一重天梯便到了尽头。尽头处有一处开阔的平地,像是山腰间被人为挖出的一个大广场。四周有淡白的玉柱,高大而庄严,围成了一个半密闭的空间。
阮年年发现,已经有许多人在此地等候,各色衣衫,相貌各异,有的俊美异常,有的却青面獠牙,很是吓人。与此同时,脑袋里冒出了一行行刷屏:
“喜鹊妖,性噪,于人族聚居处结庐,不足为惧。”
“黑熊精,性蛮,力有余而慧不足,喜甜,惧水。”
“白莲妖,高雅淡泊,非水不居,喜食甘露,恶污秽。”
“鼠妖,胆小,敏于行,喜偷窃,惧钟铃。”
……
上天入地,飞鸟走兽,花样繁多。阮年年瞠目结舌,怎么妖怪还能堂而皇之地上玉虚宗?
这时便有接引的处士带着许多卷簿在中间登记,道:“人往左,非人往右——”
人人妖妖便自觉分出了两派。阮年年自然随大流站在左边,不过随后又发现,己方队伍中,好像有几个卧底。
耗子、黄鼠狼、还有一只獐子妖。
处士又道:“人妖二族分别登记,取道上山!”
两边各有一条蜿蜒道路上山,入口处有人登记,一个个都得报上姓名族派。阮年年按照季逍给自己编造的户籍登了记,便跟着人群上了山。
还没走几步,便听到后面“啊——”一声惨叫,回头一看,竟然是那只混入人族中的獐子妖。只见它全身皮肉开始翻卷,形态变幻,竟被打回了原形,不止如此,浑身着起了火来,惨叫着跌下了山。
山腰之上已足足有数丈之高,放眼望去全是翠绿的涛涛林海,看不见底。那只獐子从山上翻下去,瞬间便没了踪影。阮年年心中一颤,却见好些人眼中皆是与自己一样的不忍,不用说,那妖算是凶多吉少了。
后面登记的处士只抬了抬头,仿佛见惯了类似景象,不屑地哼了一声,“自不量力!”
再看看那只耗子精和黄鼠狼精,它们站在登记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看起来十分可怜。设身处地想想,可真是无比尴尬。
阮年年心中微动,又往回走了两步,到入口处,向两人挥挥手,大声道:“鼠大哥、黄大哥,你们不用送了,接下来我一个人上山就好,你们往那边去吧!”
她的声音刚好能让入口的二妖听见。那两个反应过来,如蒙大赦,连连“哎”了几声,向自己面露感激之色,鼠妖说:“那就好那就好,黄兄,咱们也走吧!”
说罢两人勾肩搭背,往右边去了。
阮年年重新又回头上山,并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上山的路不宽,却也不十分拥挤。一路上经过了一些整齐的房舍,皆是一个样式,错落地盖在山林间,不时有穿皂色衣服的人进进出出。听旁边上山的人说:“这些是玉虚宗的杂役弟子,资质最是低微,多半是家里穷苦,送来能吃口饱饭的。”
又走了一阵,地势渐渐平坦,又多了一些屋宇小院,比先前看到的要精致一些,里面似乎有人正在操练,不时还能听到一些“呼”、“喝”的口号声。阮年年又听到有人低声议论,“看到没?这些都是外院的弟子,咱们若是资质不够,又想留在玉虚宗,就得进这外院,待遇虽然不如内院,但好歹有上进的机会,比外头散修,好的那是不止一点半点!”
原来玉虚宗等级分列得如此严密,阮年年猜,这外院恐怕也有等级之分,不知道自己将来会被分到哪里。
不过,几次听季逍的语气,他似乎很能肯定自己能如玉虚宗内门?
摇摇头,把杂乱的想法从脑袋里摈弃出去,她专心上山。说来奇怪,爬了这么久的山路,她并不觉得腰腿酸痛,而且——这天色,一直都是晴空万里,丝毫没有天黑的趋势。
很快,又到了尽头。这次的地势开阔,十分平坦,停留驻足的人也更多。许多人围成了一个大圈,不知里面在做些什么。
阮年年找了个方便的位子站住,很快便有小童过来问名字家族。她报了名字,小童便在手中玉碟上记上一名。待到整片玉碟记满,手指微扬,一只金色蝴蝶便从手指尖倾泻飞出,速度极快,飞入远处的某一个地方。片刻后,四面八方便传来一阵钟声,声音浑厚荡迭,敲在人耳中,便使人精神一振,心中警醒万分。
“请竹林霞天图——”
“请竹林霞天图——”
“请竹林霞天图——”
一道道声音层层叠叠传荡开来。阮年年不解,便拉住旁边一人,问道:“竹林霞天图是什么?”
“乡巴佬!”
可真是个熟悉的声音啊……
她伸着脖子往声音那边看去,果然,先看到一头瀑布样散开的黑发,发尾铃铛轻摇,随着主人走动,在日光下甩开一个金色的光点。没了幔帐,看得更是清楚,这人一身广袖,藕粉色衣袍,面貌带着女子般的柔嫩,身量却比女子高出一截,正带着嘲讽的神色,不紧不慢向自己勾手。
“是你啊,金刚芭比!”阮年年自然高兴,好不容易碰到个不那么陌生的人,便颠颠地走过去了。
“金刚芭比?”那人皱皱眉,“什么东西?”
“啊……什么都不是,”她嘿嘿一笑,“你也在这里呀!你的牛呢?”
“……”
阮年年看他表情不太好,于是熟练地转移话题,手往前一指,“看,竹林霞天图!”
那公子忍无可忍道:“你知道什么是竹林霞天图么!不懂就别乱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