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饥渴之下,脾气已经有些无法自控,就在马上就要爆发的时候,刘禄微笑着,拈着一只被细细剔了刺的蔷薇花,在残月银色的光辉下,走了进来。太和看到他的一瞬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谪仙!”
唇红齿白已经不足以形容刘禄的容貌,就算是卫玠潘安在世,只怕也要逊色三分,之前让太和有些意动的袁敏行,完全被太和抛在了脑后。刘禄在看到太和的第一眼,完全同意了班头的看法,太和虽然容貌不如荣氏,但是肤质细滑如凝脂,玉手纤纤如春笋,可见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最关键的是,据刘禄从荣宝儿的嫁妆里学到的知识,她身上的衣服和首饰,八成都是内造的。
于是,刘禄更是笑得真心,看在太和的眼里,那简直就如同春花初绽。“能够得贵女到访,真使鄙县衙蓬荜生辉!”
“大人客气了!”太和此时面上,竟然带上了一抹娇羞的红晕,能称一个小小知县为“大人”,太和真是很客气了。
“马班头,你订的酒菜来了!”平谷县最大的酒肆的小二,挑着食盒进了县衙,四处瞅了一圈,都没见马班头,就亮开了嗓门。
“哦,贵女想必还未用过晚膳,正好,下官订了酒菜,还请您赏光!”刘禄第一大优点就是脸皮厚,马上就把马班头的酒菜据为己有。
闻到了东坡肘子的香味,太和的五脏庙就唱起了太平鼓,索性也就不客气了,点头答应,抬脚就顺着刘禄的手势往后衙走。马班头假意拉着刘禄的袖子,哭丧着脸说,“大人,我那桌酒菜,是给我那个不成器的兄弟特意点的,酒里放了点东西,准备教他成人的,不好,不好.......要不然,我给您重新点一桌送来?”
刘禄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讨好太和,没耐心也没认真听班头的话,听见了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不耐烦的甩开了班头的手,急忙跟着太和往里走,不就是孝敬他一桌酒菜,能值几个钱?至于班头这样不依不饶的吗?
被甩开的班头,抱着膀子站在那里,直看着刘禄拐进月亮门,才冷笑了一声,后头跟着看热闹的衙役们,都低头缩脖子,假装又聋又瞎。班头眼睛在众人头上扫了一圈,乐呵呵的笑开了。
“我呀,昨天看见王屠户家宰猪,那猪别提有多大个儿了,光头都有四十斤,你们嫂子最拿手的就是烧猪头,我买了那猪头回家,让她收拾好做上,顺道还去烧锅打了三十斤高粱烧,我掐算着估计现在这时间正好吃,大家都跟我喝酒去!”
“真的吗?头儿,你这么破费,可是什么好日子?”一听有酒有肉,衙役们就都来了劲儿。
“可不就是个好日子?我兄弟终于说定了媳妇,可是面子窄还不窍,我特意找了王婆子家的姐儿,准备把我兄弟灌迷糊了,交给她好好教导,你说,是不是好日子?”
“那咱们可得好好帮头儿这个忙,这酒,不能多也不能少,不然,都成不了事儿!咱可不能让王家姐儿白挣了头儿的钱,却不出力气,大家说是不是?”
“是!”衙役们异口同声的回答,然后嘻嘻哈哈的拥簇着班头,往他家里去了。
后宅里,刘禄嫌弃自己亲娘粗俗,就没带她,而是叫红沙夹了点菜,送到她房里吃去。太和是真的饿了,吃糠都能甜如蜜,面对着一桌子。在宫里都不会动筷子的鸡鸭鱼肉,吃得竟然十分的香甜。
刘禄亲自夹菜劝酒,太和原本是不打算喝酒的,但是禁不住刘禄再三相劝,又闻到了金华酒的香气,想着自己酒量还算不错,这酒又甜滑,少喝点应该没事,就半推半就的,喝了起来。
酒到半酣,不知道是因为不胜酒力,还是酒里的腽朒脐起了作用,刘禄的脸泛起了红晕,太和灯下赏美人,更觉得人比花娇。太和痴痴的看着刘禄,觉得酒意上涌,身上有些燥热,单手托腮,另一只手胡乱扯着领口的扣子,不过是寻常的衣料擦过肌肤,太和突然觉得摩擦处有些古怪的舒服感觉,忍不住就呻吟了一声。
兰草毕竟是伺候过母后皇太后的,听到太和的声音,顿时觉得似乎头顶上响起了个炸雷,也顾不得尊卑有别,拉起太和就往肩上扛,准备带她冲出这个虎穴狼窝。却没想到,平时有使不完的力气的自己,突然手脚酸软不听使唤,软倒在地。
太和被拉的一趔趄,刘禄赶紧伸手相搀,刘禄手心的热,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她的手臂,太和忍不住又叹了一声,刘禄毕竟是经历过的,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心中意外大喜,顺势揽着太和,就往边上的凉床走去。
兰草眼睁睁看着太和被刘禄轻薄,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眼睛死死盯着,给门上了门闩的小童子,脑袋里想着的,是之前他端给她的那碗茶。刘禄心里惊讶于今天的雄风,太和则意乱情迷的觉得自己如同襄王会神女。
等到太和和刘禄云散雨收,双双睡去,兰草才勉强能够爬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瞪得铜玲大,向着小童子爬去,长大嘴呵呵作声,想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小童子一个闪身轻巧躲开,坐到兰草背上,低声说,“你倒是忠心,可惜木已成舟!事到如今,你我二人都难逃一死,甚至还可能累及家人!你我就算拼个你死我活,又有何意义?不如咱们两个合作,绑了始作俑者,送到娘娘跟前御裁,然后在娘娘面前寻死,至少能够保住家人的性命!”
兰草不是一个人进宫,她还有个妹妹也在宫里伺候,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听了小童子的话,激灵灵打起了寒战,好一会儿才含糊着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小童子的话,小童子这才起身,到了碗冷水,喂给她喝。又缓了半刻钟,兰草才觉得四肢能够自如活动,舌头根也不那么麻木了。
兰草给刘禄喂了小童子给的药,然后把他五花大绑,扔到地上,之后才小心翼翼的给太和穿衣服,太和此时已经有些清醒,心中有悔有怕,还对已经发生的事半知半解。此刻太和满心只想着回去母亲身边,让她安慰。所以就没有反抗。
“殿下,您的名节已经有失,不是完璧了!到了娘娘面前,必须一口咬定,您是被他强迫的,要这样说......”兰草此刻脑海里无比的清醒,把跟小童子商量好的统一口径,在太和面前含着泪,温言软语的说着,“公主,您千万要记住了,以后没了兰草在您身边服侍,万万不要再做这样莽撞的事情!”
“你要去哪里?”太和这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无力的抓着兰草的衣袖,绝望的问。
“没能保护好公主殿下,奴婢犯了错,自当要受罚!”兰草凄然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小童子从马圈里牵出了驴,套上车,拉着太和和刘禄,悄无声息的,从空无一人的县衙正堂离开,一路无话,顺着官道直奔行宫。丝毫不知道太和已经失踪几个时辰的圣母皇太后陈氏,在被惊慌失措的张诚叫醒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和公主衣冠不整的从宫外,坐着驴车回宫了,同行的,还有个几近赤裸的男人!
看到鬓发凌乱,衣冠不整的太和,哭哭啼啼的,被兰草和小童子搀扶着,进到寝殿的时候,陈太后差点昏厥过去。随后,依然昏睡不醒的刘禄,被两个大力太监用棉被褥裹着,抬了进来。
兰草和小童子,在把太和交给大姑姑之后,双双跪倒在地,一替一句,口齿清晰的按照商量好的话,说了一遍,“殿下听说附近民风淳朴,就打算体察一下民情,哪里想到,才一出了行宫,就遇到了两个轿夫,抬了我们殿下就往平谷县衙跑,刘禄早就在门口候着了,连哄带骗的把公主骗进了县衙,用迷药迷倒了我们,欺辱了公主殿下!是奴婢们护主不利,罪当万死!”
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兰草和小童子照着地当中摆着的,一人高铜铸的四脚大香炉,一头撞过去,陈太后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只听得两声闷响,两人立时殒命当场。
太和原本还想着要不要按照兰草交代的话儿来说,一看到兰草和小童子自寻了短见,脑子里一下子就懵了,等两人被破席卷着,拖出去埋了之后,陈太后让太和在地上跪好,一字一顿的问她,事情经过究竟如何,太和也想不出别的说辞,只能一字一句的按照兰草的话,重复了一遍。
陈太后头目森森的,坐不住,身体往后软倒,张诚立刻拿着引枕,放到她身后垫住。大姑姑立刻就带人搀着太和进了后殿,经过一番仔细检查,确定了太和已非完璧,紧急熬煮了避子汤,给太和灌了下去。大姑姑脸色青灰的回来,附耳对陈太后说了,陈太后闭着眼,不发一言,两行清泪如同珠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