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洞到护城河的吊桥，只有短短的10几米，驴车转瞬即到。

张世泽却希望这段路有几百米长，他要在这短暂的时间，想出一个对策。

可他越是紧张，头脑越乱，根本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反而与田见秀的对话，越来越词不达意，漏洞百出。

田见秀：“世泽老弟，以后同殿为臣，咱们可要相互提携啊！”

张世泽：“好说好说，以后我在皇上面前，多多帮你美言几句！”

田见秀：“闯王不喜欢出身太好的官员，这方面你要多加注意啊！尤其是言谈上，要注意加点痞子气！刘铁匠就是，每句话都加一个我艹！你不必和他一样，偶尔也加几个艹！”

张世泽：“好说好说，公爵不敢说，我在皇上面前保举将军做个侯爷，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田见秀暗自发怒，这个张世泽怎么还把自己当成崇祯时的勋贵呢？

现在是大顺朝，皇帝是李自成，自己心里没点逼数么？

他哪里知道，张世泽紧张得，已经是说话不经过脑子！

这时，朱慈炤赶着驴车已到眼前，田见秀伸手，阻止他进一步前行，“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见田见秀出手阻止，张世泽心头一紧，手悄悄地握在刀把上，暗自打定主意，若是田见秀对朱慈炤不利，自己就劫持他，保着皇帝南下！

张世泽这一用力，他肩上的箭伤再次发作，鲜血沿着伤口流淌下来。

……….

刚才在城门里，见田见秀没有收兵的意思。朱慈炤让锦衣卫扔掉绣春刀。

这刀辨识度太高了，容易被识破身份。

正好发现，小巷之内，一处院落中堆积如山的马桶。

这里是一个粪场的转运站，由于闯军围城3日，导致院内的马桶已经堆得里三层、外三层，臭味熏天、飞虫满天。

这马桶足足有一米半高，人蜷着身子，正好能装下。朱慈炤想让崇祯等人，躲在马桶之中，蒙混出城。

他知道，崇祯的面子比命还金贵，若是与他和颜悦色的讲道理，让崇祯自己走进马桶里，几乎是白日做梦，崇祯会晃着脑袋说：“朕是万金之躯，若是进入马桶之中，被史官狠狠记上一笔，比杀了我还难受，绝对不行！”

同样，太子也会一百个不同意，“我是斯文人，岂能进污秽地？”

所以也不商量，直接将他们打晕。

定王、周皇后倒是可能商量得通，但是马桶内空间小，奇臭无比，出城时说不定他们会忍不住发出声音来。

朱慈炤索性将所有人全部打晕，还用绳子捆住手脚，在嘴上塞了布条。他们即使半途中醒来，想叫都叫不出来。

人多，朱慈炤不可能一个个捆，他挥手让锦衣卫去做！

若是在平时，这些锦衣卫别说堵皇上、太子的嘴，就是正眼看他们一下，锦衣卫都不敢。

但是事急从权，加上朱慈炤明言不会因为锦衣卫此时的冒犯，治他们的罪。众人心一横，堵上太子等人的嘴，将他们全部装在空马桶里。

然后锦衣卫们扮成车夫，随朱慈炤赶着驴车出城。

见崇祯被装进马桶里的狼狈模样，朱慈炤开始有点不忍，但是想到，正是崇祯的优柔寡断，造成现在大明生灵涂炭的局面，心中暗道：“也许，他品尝一下普通人的苦，才能真正了解这个国家”。

来到吊桥之上，被田见秀拦住，是朱慈炤早就预料到的状况。

他从容地答到，“将军，小人是这安定门一带的粪工，已经连续3日，没有送粪出城，现在里面的马桶堆积如山。小人见今天开了城门，就寻思着将马桶送出城。”

在古代没有先进的下水道排水系统，使用旱厕又容易污染环境，恶臭盈天，还容易引发瘟疫。

所以城市中民众大多都使用马桶，定期送出城去处理。即使在皇宫都是如此。

后世中，朱慈炤游览过帝都的故宫，他发现里面所有厕所都是后修的，目的是为了方便游客！

这点田见秀是知道的。他接着问道：“这些粪便都送到什么地方呢？”

朱慈炤回答道，“在昌平有一个粪场，加工成粪干，卖给需要粪肥的农民。”

田见秀接着问，“你采一天粪，官家给你多少钱呢？”

朱慈炤不慌不忙地答道：“不瞒大人说，我做这粪工，不仅没收到官家的赏钱，每年还要每个粪道交给官家5两银子，这世道黑透了，难怪大明朝要亡！”

听朱慈炤说“粪道”居然要倒搭钱，张世泽心中叫苦不迭，永王睁眼说瞎话，掏粪这么脏的活，怎么可能倒搭钱呢？看来皇上想出城，是难上加难了。

他打定主意，一旦田见秀神情不对，他就先下手为强。

让他意外的是，听到朱慈炤的话，田见秀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田见秀这个问题是一个陷阱。

很多人以为，粪工这个职业，比较脏，没人愿意干。

但实际上，它在当时却是一个抢手活。

因为古代没有后世那么多的化学肥料，全靠粪便施肥。粪便晒成干粪之后，价格非常高。

因此，采粪不仅得不到官家的补助，还要给官家一定的钱，才能买下一个“粪道”。

在明朝约有1000户，被编成一个“粪道”，即使是一个普通粪道就值几两白银。

若是在内城，勋贵集中的区域，“粪道”价钱更贵！

这些人吃得好，拉的自然也好！

当时的北京约有粪夫上千人。

田见秀是贫苦家出身，知道采粪业的行情。他这么问朱慈炤，其实就是在考他。他若是勋贵子弟，根本就不懂这个道理，瞎说一通，立即就会露馅。

好在，朱慈炤应对得体，才逃过这一关！

田见秀一摆手，叫来几个闯军，让他们每辆车都打开一两个马桶，验证朱慈炤是不是在说谎。

几个闯军走到朱慈炤的驴车前，打开一个马桶，结果刚打开，一股尿骚味立即迎面扑来，臭味熏鼻，一堆飞虫从马桶里冲出来，直接向闯军的脸上扑去，吓得他们赶紧盖上盖，用手不断驱散。

看了几辆车之后，他们再也懒得继续查下去。赶紧回去复命：“报告将军，这些车上放的确实都是马桶，太臭了，小人都想吐”。

田见秀挥了挥手，示意兵士让开，放朱慈炤等人的粪车过去。

见朱慈炤终于被放行，张世泽紧张的情绪，才舒缓下来，心道：“好险，还好永王机智，若是我，今天已经到鬼门关走一遭了！”

当朱慈炤拉着驴车，刚走出去不到一丈的距离，突然，田见秀一挥手，“等等”，叫住了朱慈炤。

田见秀尽管没发现问题，但在他的盘问下，眼前这个小粪工，应对得体。

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一个小粪工，遇到一个将军说话不紧张，这不就是问题么？

而且，直觉告诉他，这个小粪工不简单，绝不能放他过去。

宁可错杀三千，绝不能放走一人。

听田见秀叫住朱慈炤，闯军的将士，立即举起刀剑，对准送粪的车队。

只等田见秀一声令下，立即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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