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卿月问得有些冒失,靖越王给林清浅送谢礼,只能算是林家的私事。按理说,霍卿月根本没有立场询问。
如果换成别人,早就该发怒了。
不过,林清浅和霍卿月打过交道。她很清楚,霍卿月根本不是一个冒失的人,相反,霍卿月,比起一般女子更加聪慧,更加有心计。
林清浅也不笨人,她几乎不假思索,就随口回答,“何止是不少,而且还十分贵重。说起来,我们实在是受之有愧呀。”
余归晚脑子转得也很快,她虽然不清楚霍卿月为什么会忽然提起靖越王送礼之事,但她知道,霍卿月不会害林家。林清浅话音一落,她张口就来,“王爷膝盖处的顽疾好转,高兴之下,让人送了重礼而来。我们觉得受之有愧,正想找明白人商量询问一下该如何处置才好了。”
云氏听过了倒是没有多想。
她也是林清浅病人。作为一个深受病魔折磨的病人,她十分能理解王爷的心情。要是林清浅能治好她的病,呵呵,她也乐意送一份大礼给林家、
再说了,重礼?也只有林家这样的小门小户才会觉得惊讶,她们也不想想,以王府的财力,多少才算是重礼。王爷打赏给林家的物品,对于王府来说,连九牛一毛都不到。
“如何个贵重法?”胡氏来了兴趣。
“光是给哥哥和侄子的玉佩就有好些,还有嫂子和我的首饰,此外还有一些就是上好的皮毛和布匹、补品。”林清浅一板一眼地回答,“其实,我早先已经收了王爷的草药和定钱,再受谢礼的话,是不是显得太贪心些。”
“傻妹妹,王爷赏赐,那是王爷高兴。你要是退了回去,不是等于打了王爷的脸面。”胡氏摇头看着林清浅教训,“你可不能惹王爷不快。”
“我们只是觉得受之有愧。”余归晚急忙辩解。
“受之有愧?王爷又不是给你们金山银山。”胡氏恨铁不成钢看着余归晚和林清浅,“偌大的王府,给你们那点儿谢礼,连沙硕都不到。王爷打赏你们,是因为心里痛快高兴。他要是给的少,那才是奇怪了。”
云氏心里暗想:林清浅固然医术高明,但心境和眼界上,到底比不上世家小姐,可惜了呀。
中午,霍卿月等人在林家吃了午饭。
依照云氏的想法,其实她并不愿意留下。
林家干净倒是干净,就是地方太小了,能做出什么好席面?
可真吃上的时候,云氏顿时惊讶不已。一桌菜只有十道,荤素都有,每一道菜都十分精致。口味上,更是一绝,堪比醉风楼的大厨艺。
“林夫人,你从哪里找来的大厨?”云氏吃得津津有味,满腹的嫌弃和委屈全都消失。
“说来不怕你们笑话。”余归晚少了许多拘谨,浅浅的笑着回答,“我家没有专门的大厨,都是家中婢女得空下厨。”
胡氏和秦氏听了,也来了兴趣,“你们家中所有婢女全下厨?”
“不仅如此,我也会偶尔下厨。”林清浅微笑回答,“人生在世,无非是衣食住行。衣食排在前,我对女工一窍不通,只能学学做饭了。”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但林清浅的形象在云氏心中立刻下降了些。不是说林清浅不好,而是在云氏看来,林清浅身上少了“贵气”和“精致”。贵女,也会学厨艺。不过真正的贵女,绝对不会真去研究厨艺。
贵女下厨,无非是摆摆样子,给世人做出贤惠的样子。有的贵女在人前端出的菜,大多是家中厨娘早就做好准备的。厨房烟熏火燎,傻子才愿意待在里面。贵女们的手,哪一个不是细皮嫩肉?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用眼睛余光斜着偷看林清浅一双手。
林清浅肌肤如雪,一双手比起一般贵女,好像更娇嫩。
原来也是为了沽名钓誉,为自己脸上贴金,可林清浅为什么脸不红地说自己对女工一窍不通呢?云氏觉得她完全看不透林清浅这个人。
“清浅,最喜欢你做的那个醉鸡和东坡肉了。”霍卿月哪壶不提提哪壶,这边云氏刚质疑林清浅在沽名钓誉,那边霍卿月就报出菜名。
“表姐喜欢下次过来,我给你做。”林清浅不觉得做菜有什么不好。平日里只是她不太主动下厨而已。
“就知道你最好。”霍卿月心满意足。
“天天听妹妹念叨表妹厨艺好,不成,下一次也不能少了我。”胡氏笑眯眯跟风。
秦氏比较沉稳温和,她笑而不语,看神色,她好像也不愿意错过。
余归晚心里发酸,她隐隐猜出林清浅为什么故意在云氏面前说出不善女工的短缺,还报出会做菜。女人不善女工,传出去,会对林清浅不利,事实上,林清浅还真不善女红,甚至是一窍不通。至于做菜,真正的贵女谁会下厨?
林清浅浑不在意大家所想,浅笑慢语,桌子上的气氛被她带动,竟然十分出奇的好。
午后,霍卿月她们就回去了。
安泽霖差点儿委屈死了,“不走,娘,我留下。”
“不成。”霍卿月了解自己的儿子。小霸王要是留在林家,等于给林家添乱,再说林家院子小,晚上他住哪?
林觉予和林宗思都是懂事的孩子,他们心里想安泽霖留下,可想到家中的情况,他们并没有附和。
“等我家搬到新房子里,你再留下。”林思宗和安泽霖咬耳朵。
安泽霖白了他一眼,小声回答,“我又不嫌弃你家小。”
“呵呵,你不嫌弃人家,人家就该着不嫌弃你?”霍久岑打击他。
安泽霖一听,顿时跳脚,“舅舅,你是不是嫌弃我住在外祖家里?”
“是呀,吃得多还闹腾,谁喜欢送谁家去。”霍久岑笑眯眯承认。
安泽霖顿时气得脸色涨红。
林宗思见状,连忙安慰他,“他在骗你,他喜欢你喜欢得紧。要是他真的不喜欢你,才不会带着你玩了。”
好不好被人嫌弃,安泽霖正伤心。听了林思宗的安慰,他偷偷看了霍久岑一眼。
霍久岑正在偷笑。
气!安泽霖气得不搭理他。
等客人走后,余归晚叹口气看着林清浅,“妹妹不想外面胡乱猜疑,又何必自损自己?”
今日午饭,男女分开而坐。林渊和林景行并不知道女席这边发生的事。兄弟二人全都狐疑地看着林清浅。
“实话实说罢了。嫂子不必在意。”林清浅笑眯眯地看着余归晚,对家人,她十分有耐心,“实话可以断了一些麻烦。”
“可是......”余归晚十分担心。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自己不在意,嫂子就更不用介怀了。”林清浅轻笑。
余归晚......
她想劝林清浅几句,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林渊和林景行一头雾水,于是林清浅毫不在意将自己说过的话又重述了一遍。“愿得白首一人,喜欢我的人,他不会在意我是否善于女工,是否愿意下厨。不喜欢我的人,我就是给他全部,他也不会将我放在心上。人生短暂,我不愿意将就过,亲事也是如此。”
林渊夫妻和林景行第一次听她说出真心话,就算他们再宠溺林清浅,此时此刻还是被林清浅的“豪言壮语”吓坏了。
大户人家,怎么会没有三妻四妾?就是林渊,如果不是身体不好,这些年也许早就纳妾了。
三个人傻傻地看着林清浅,心里一时百味丛生。
“你们不是担心我终老一生,吃你们一辈子吧?”林清浅噗嗤笑出声。
“妹妹。”林景行想和她聊聊,“你是想找个小门小户的人家?”
这年头,也只有穷苦的人家不会纳妾,家底稍微殷实的人家,绝对会将子嗣放在第一位。林景行觉得十分为难,他不是不愿意养林清浅一辈子,别说养一辈子,就是下辈子,他也愿意养。只是一个女人......
林渊显然也和林景行想到一处,他觉得自己作为兄长,很有必要引导林清浅,“妹妹,大哥不是不愿意养你,女人总是要出嫁的,我不愿意看你一人孤老终生。”
林景行和余归晚在一旁重重点头。
“世人对女人多苛刻,你如果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只能找小户人家。小户人家出来的汉子粗糙,又如何能配得上你。我们离开京城不假,但你在哥嫂心目中,最是娇柔.......”
“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受委屈。”林清浅打断他的说教,“我真心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当然,如果遇上有缘又愿意宠着我听我话的男子,我也不反对成亲。”
这话是嫁还是不愿意嫁呢?
“我得去找药材,熬药去。”林清浅说完,也不管自己的话,带给兄嫂有多大的震撼,径直去了偏房中。
“怎么办?”余归晚眼巴巴看着林渊,指望当家人能拿个主意。
林渊也没折,他正处于目瞪口呆状态。
林景行担心一会儿,忽然一笑,“我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大哥、大嫂,你们想,清浅性子单纯,最是厌烦勾心斗角。让她嫁入大户人家,除非找的夫君能事事以她为主,否则的话,房中一群莺莺燕燕,妹妹少不得要受气。小户人家,汉子粗糙不假,但疼人。我们可以给妹妹相看一些农家读书人,不求对方能中举,只希望他能善待妹妹。”
他没说的是,林清浅如果高嫁,以林家现状,未必能护住林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