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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河北省到京城,千里之遥。车队停停走走,路上走了将近一个来月。

春俏秋露被指派了一路随行服侍。临走前清风特意前来告知:

“她们二人都是临时买回来得丫头。我们公子爷说了,恐陈小姐路上多有不便。这两个丫头您看着使唤,若是使唤得顺手,就留下用用。若是不甚满意,到了府上,您便打发她们回来便是。”

说完从袖中掏出两人卖身契,交给了陈仪。

陈仪接过契约书,心中万分感叹。

这万恶地旧社会,人居然和货物通价。顺便警醒自身,在没有万全之策时,千万不能贸然存有离家出走,逍遥自在地念头。要是一不小心被人卖了,入了奴籍。跟只鸡鸭猪狗,也没有区别了。

回程路上少数是青石子路面,大多是泥泞不堪的土路。

不下雨还好走些。倘若前一日下雨,翌日车队真是寸步难行。雨水淋湿泥路,走不了多久就得停车清理车轮上地泥土。然而总不下雨也不好,地上过度干燥,车轮马蹄杨起漫天尘土,呛得人眼也张不开。

一路上穿城越府,每进一座城都要去官府开具路引,才可过两城之间的关卡。

初初陈仪兴趣盎然。

这种旅游走遍大江南北,是陈仪心底萦绕地美梦。现在唾手可得怎不叫她兴奋?

各处特色小吃,琳琅满目的商铺,风格迥异的人俗风情。河北省靠北,菜系偏咸味。但肉食肉汁浓郁鲜美,和印象中书本里看来的大不相同。吃食不但不粗糙,相反的刀功精致。尤其是鱼肉鲜嫩,令人啖之回味。

开元县去往天京,必经山海关,山海关乃是连接东北华北的咽喉要塞,素有“两京锁钥无双地,万里长城第一关”之称。咋一听山海关,陈仪莫名激动,这是在这里,第一次听到她熟悉的地名,仿佛此身所在也不是千山万水,遥遥无边,叫她多了几分安然自若。

越向南走,人口越密集,越来越繁华。自古以来,越靠近政权集中的地方越是车水马龙,高楼林立。所谓天子脚下好做官,不是没有道理。

途中路过洛阳,因为前世有洛阳纸贵这句成语,陈仪心痒难挠,非要去转转,买一本书。胡嬷嬷苦口婆心说了也没用。只好由得她去,只叮嘱春俏随行好生看着她。

陈仪特地翻阅了典故,想看看这个时空,有没有左思的三都赋,有没有万人争相抄阅的典故。胡嬷嬷口中的元薇朝,陈仪可从来没有印象,她想印证一下,究竟历史是没有这个朝代,还是她孤陋寡闻不知晓。

结果这里并没有这个典故。

陈仪失望之余更多又添了几分茫然,好几日才缓和过来。

一路上陈仪买了不少的书籍,日夜苦读。惹得胡嬷嬷一惊一乍,最后都归功给了神鬼之说。

胡嬷嬷为此苦思冥想,还替陈仪编了套说辞。说是三岁开始,陈绍文就教她习文认字。免得将来有人起疑心,把她当成妖孽,打死了事。

陈仪心里由衷得敬佩。

在某些方面,胡嬷嬷地宅斗智慧,只怕要高她无数个段位。有这一点就够了。

个把月时间,陈仪把买来的书籍囫囵吞枣,看了个大概。这世间,书圣画圣都有,酒仙诗仙也有,只不过不再是王羲之吴道子,陈子和李白。

陈仪感叹之余也多些底气。

没了原作者,盗窃也不那么心虚。陈仪惬意得很,终于体验了一把穿越女的优越感。不劳而获什么的,真的很爽有没有。

进了东平县,再走三五日也就到丹阳。

陈仪收敛了一路悠闲的心。大约是怕到了天京侍卫会被有心人认出,徒惹不必要的麻烦。

车队只负责送她们入丹阳郡,随后便回去复命。丹阳郡离天京大半日的路程,早上出发,傍晚便能到京城。

陈仪买了一份元薇朝舆图,是国家允许的,统一的地图。地图画的栩栩如生,有山的地方画山,有水的地方画水。咋一看比现代地图还要先进。

再仔细一看,陈仪不禁掩面。

这地图准确度实在是低的不行。总而言之,就是美化程度足够,实用程度只能提供个大概。

天京也就是她那个世界里的南京。

陈仪生在江苏淮安。由于身体原因,去过几次南京。只不过来也冲冲去也冲冲,每次都是大包小包直奔医院,没有多余的钱用来游山玩水。南京给她的印象,只是一座充满希望,可每次都带给她绝望的城市。

陈仪趴在舆图上,闭着眼想象那个世界里。拥挤的车站,喧闹的人流,狭窄的医院过道,到处充斥着医院消毒水地气味……

车队停在东平县的一家小客栈里。休息一晚略做休整。

长途跋涉,免费旅游地兴奋感逐渐消散。陈仪度过了没有减震效果的马车时光。身体在颠簸的马车中散架,重组,适应。简直去了大半条小命。

好在一路上顺顺利利,并没出现什么意外。这些护卫纪律分明,行动有序。绝不是普通人家请得起养得了的。陈仪一路听从安排,不问不听也不说。

倒是春俏心思活络,一路上不停的找那些侍卫打探。秋露心思重重却寡言少语,胡嬷嬷旁敲侧击提醒陈仪不少次,陈仪最后无奈的同胡嬷嬷说:

“虽说清风把她两卖身契给了咱们。用得了用不了,得看她们心意,咱们不必强求也强求不了。胡嬷嬷地意思我明白,咱们要帮手。可若人家心里不情不愿,帮手不成反添累赘,又何苦呢?”

胡嬷嬷这才歇了心思。

陈仪又劝了几回,胡嬷嬷也就抛之脑后,只说到时候再讲。

这天晚上,车队寻了一家名叫迎客来得客栈。

用了晚饭,陈仪一个人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古代人普遍短寿,偶有年过七十都是稀有。医疗条件差,陈仪早早便在心里决定。开启自己所能知道得,一切养生之道。以保障自己不会年纪轻轻就死翘翘。这第一步就是饭后百步走,争取活到九十九。

这家客栈别院很是清新雅致。

对于每次休憩,护卫都能找到合适的住所,陈仪佩服不已。顺便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这时代马车条件改善不了,将来服务人员质量一定要跟得上。

院里只有两个房间,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布置的清爽整齐。有花有草有风亭。月亮门外连着客栈游廊,通往大厅,兼顾吃一顿就走得客人。游廊西周是一片竹林。风一吹沙沙做响。

陈仪走到月亮门外,静静的看着竹林,一个人顺着院中小路,来回闲庭阔步。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竹林深处听得几声窃窃私语。陈仪侧耳倾听,微微皱起眉头。

这声音竟是春俏和秋露。

二人刚开始声音低沉,渐渐地愈说愈发高声清晰,竟是两人吵了嘴!

她一路上没有理会,也不想理会她们,想着只看她们自己决断便是。

可眼下靠近了丹阳郡,她们还这么肆无忌惮,也太不懂事了些。陈仪想来想去心里烦闷,这二人说话声听的清清楚楚。若让有心人听了去,岂不是坏了她的事?实在没法继续忍耐,提步便往二人所在走去。

陈仪顺着声音拐了弯,往竹林深处走去。躲在竹林内得,正是春俏和秋露。陈仪掩在一旁,偷偷观察二人。

两人神情激动,秋露更是脸色铁青。

春俏嘴快,讥讽地说道:

“……你以为回去人家就把你当个宝麽?当初你因何被卖心里没数?要不是咱两在一起呆得这些日子,怕你牛心左性,将来要吃大亏,我乐意说你才怪。”

“谁叫你管我了?我得事用不着你管!”

“你这倔驴!你怎么就死活想不明白了,啊?咱们什么身份?丫头,奴籍!除非主子开恩,到老了念个旧情,念咱们得好,脱籍成良民。否则一辈子就是个奴婢,想买就买想卖就卖。你非要回去,无非就是看小姐年纪小好糊弄。我告诉你,这些日子你光顾着想你那些狗屁倒灶得破事儿。我可是看地明明白白。陈小姐可不是那种好糊弄的小丫头。”

春俏说话利索,人又泼辣。此时一手叉腰一手点着秋露额头,恨恨地说道:

“开开窍吧!我瞧着咱们小姐,比那些男娃也差不到哪儿去。跟着她不比跟着你那什么狗屁表少爷强。你回去干嘛,做姨太太?”

春俏啐了一口在地上,鄙夷道:

“呸,做你得春秋大梦!你能做姨太太,还能被卖到这里?”

秋露铁青地脸,被春俏说得满脸通红。

她梗着脖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压低嗓子咽泣地说:

“那是表少爷不知情。他若是知道,定不能叫太太卖了我。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表少爷待我那么好,只怕这会上天入地得找我,急的不行。我一定要回去,哪怕回不了他身边,拿不了卖身契,逃也要逃回去。当初要不是你拦着我……在公子爷哪里我就跑了,何苦现在隔了千山万水。都是你害得!”

春俏气极了,直跺脚。

“你这夯货,倔驴,傻蛋,白痴……”

听到这儿。陈仪心中感叹,默不作声退了回去。

不是大事……这世道!哎……苦得都是女人。她原以为春俏心思太过,难为她倒是至情至性。秋露……罢了,她来说她就成全她。路都得自己走,没走到头之前,谁又能说得清呢?

刚刚春俏说起了她,陈仪心中微惊。她表现的这么明显,连春俏都看的彻底。太外露了,她总以为古人心思单纯,莫名有股优越感。这是她的错,她才五岁,得像五岁。就算里面住了个老妖怪,也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这都是要命的事,是她大意了!

顺着游廊回了内室。屋内君儿正哭闹不肯吃饭。胡嬷嬷怕他夜里饿,正哄着君儿再吃些软糯易消化得小点心。陈仪把那些艰涩难懂地书籍收进箱子,只留些描本字帖,三字经之类地开蒙书籍,就着朦胧得灯光临摹字帖。

胡嬷嬷对这些并不在意。也没问她突然怎么收拾起书来。只是有些奇怪,随口问道:

“仪姐儿怎么想起写大字了?”

陈仪没有回答,胡嬷嬷也就丢开不问了。古代讲究个字如其人,一笔好字不会做无用功。她习惯硬笔写字,这软趴趴地毛笔,用起来费劲不少。光是拿笔手都哆嗦,临帖更是歪歪扭扭。

半天写好了半张帖子。春俏和秋露才回来,陈仪斜眼瞄了二人一眼。秋露虽说眼圈通红,但神情却平和,大约是被春俏安抚住了。

秋露晚上要值下半夜。向陈仪行了礼,说了句:

“小姐早些休息,奴婢先告退了。”便靠退回屋。

陈仪写的手腕生疼,放下笔揉了会子。将笔墨纸砚收拾一番,见君儿吃饱了已经入眠,胡嬷嬷抱着他也趟在床上,发出轻微地鼾声。

陈仪给她捻了捻被角,春俏伺候着陈仪脱了衣衫,抱她上床放下床帘。自己则在床边铺好被褥,灭了烛火,合衣躺在床边。

黑暗中,陈仪听见春俏躺在褥子上,翻来覆去好久没能入眠。

春俏,是个有情有义得。希望她能心甘情愿跟着自己……也不晓得秋露最终决定是去是留……

陈仪闭着眼睛,杂七杂八想了一通。不知道何时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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