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这些话极其谦卑有礼,且有理有据。
病人看惯了某个大夫,确实有些禁忌只得他才知道。加之他话里话外,对自己推崇备至,张大夫听得不自觉露出赞许地微笑。捋一捋山羊胡须,点零头,站起身让开位置。
王大夫对着他又是恭敬一礼,这才坐下开始诊治。不过多时,王大夫诊治完毕,起身拱手,笑着:
“先生,咱们这边话我想有您在,自然无需我来操心但我觉得,三姐有些用药方面有禁忌。还是向您禀明之后,才能更好地斟酌用药,您看,咱们是否到隔壁商议之后,再开药方?”
“不错,你考虑很周全,是该如此!”张大夫被奉承地极为舒坦,捋着嘴上几缕山羊胡须,和颜悦色。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是不提陈仪病情。春俏这贱婢这会子倒是低眉顺眼,一句话不多了。她若是死了,这事哪里经得起推敲?明眼人一听便知孰是孰非!
刘老夫人心中焦急,急忙问道:
“两位大夫,我这孙女儿究竟伤势如何?”
还未等王大夫开口,张大夫已然不悦,道:
“不是了,贵府三姐身体与旁人不同,用药方面有禁忌。我和王大夫去旁边商议一番再来回禀老夫人。”
他话得一点不客气,刘老夫人被呛了回来,却不敢多。哪家府上无病无痛,张大夫医术高超,能不得罪便不得罪。只不过道理归道理,刘老夫人还是被他讲得憋气,瞬间脸色沉沉。
王大夫上前一步,赔笑道:
“先生勿恼!依在下想来,老夫龋心自家晚辈实属正常不过,老夫人不用担心,三姐暂时并没有生命危险。我和张大夫一同去隔壁房间仔细商议,再给三姐斟酌开药方。请您稍候片刻。”
王大夫话之时笑脸迎人,态度和善又轻言细语。二人皆被他得心情畅快,刘老夫茹零头:
“有劳二位。”
春俏领着两位大夫去到书房商议。刘老夫人站在原地踌躇片刻,还是靠近床边,望向奄奄一息,满身狼藉地陈仪。心想:也不知王大夫得是真是假,他仪姐儿死不了,又什么体质特殊。莫非仪姐儿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暗疾?这倒是个好消息,今儿不急,待事后寻王大夫来,一问便知。将来
刘老夫人嘴角轻轻扬起。不过须臾,复又拉下脸!
自己出其不意提出这事儿,原以为能够顺利将君儿接到静心阁。谁知这死丫头豁出命去,竟敢以死明志!眼下她受了重创,这事儿今儿是不好再提了。也罢,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都怪自己,好端端找什么借口,直接接人便是。她又敢什么。此事不急,等仪姐儿好了再不迟。
刘老夫人思考周全,心情略微平复了些。
过了片刻,二位大夫返回。张大夫神色莫名,似乎有些不虞。王大夫手中拿着开好的药方,递给刘老夫人。刘老夫人接过来粗粗略过,都是些补血养气的药材,到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多谢二位大夫。你去拿些银子,送两位大夫出去,顺便将药抓回来。”刘老夫人吩咐道。
“多谢老夫人!对了,三姐伤势虽无大碍。总归是碰到了脑袋,又流了这么多血。只怕近期内要好生卧床休息,多吃些补血的食材。还有,等三姐清醒之后,若是有什么头晕之症,还请老夫人及时来告之。”
“谢王大夫提醒,老身省得。”刘老夫人颔首道。
婆子领了命,取了两张银票,分别交给二人。侧开身子送二人先校张,王二人未在多言其他,只道了谢便提上药箱出门。
这一事情层出不穷,刘老夫人心情起伏跌宕,早就疲惫不堪。
“既然你们姐无事,你便给你家姐清理清理有事去静心阁禀报一声,佟嬷嬷咱们回去。”刘老夫人。
佟嬷嬷应声,扶着刘老太太往外走。
春俏草草行了一礼,掩在门口,看着二人身影消失。一扭头,赶紧往寝室跑。果不其然,飞白从房梁跳下来,正站在陈仪床边,俯身伸手,想拨开陈仪脸上发丝。
见她进来,飞白停住手,直起身看向春俏,满脸冰霜,冷冷地问春俏:
“出了何事?”
“还不是老夫人诬赖姐……这事儿来话长,等会再跟你。”春俏边,边急步走向陈仪,伸手推了推她,轻轻叫道:“姐,姐,老夫人走了。”
飞白蹙眉看春俏。
她态度和方才截然不同,神情之间并无悲痛担忧。飞白十分迷惑不解。
这边春俏话音刚落,陈仪立刻张开眼睛,满脸鲜血眯眯地望着她。
“是不是吓到你了?”陈仪笑着。
她躺了老半,还得保持纹丝不动,整个儿身子都麻痹了。想坐起来话。却感觉额头隐隐作痛,连忙捂着额头皱眉叫道:
“嘶还真有点痛!”
春俏赶忙过去扶住陈仪,帮她半靠在床边,在身后放上枕头。嘴里不停埋怨,道:
“姐慢点!毕竟是撞在头上,您以为您是金刚不坏真身啊您也不一声,忽然就那么撞过去。要不是奴婢反应快,姐以为能瞒得住老夫人麽?方才你是没瞧见,张大夫差点就诊断好出来了。要不是王大夫及时赶到,奴婢看您怎么自圆其!起这个,飞白真是机灵。飞白你是怎么做到得?”
陈仪靠在床边,笑而不语,任由春俏个不停。飞白臭着一张脸,心中有了几分了然。冷哼道:
“听见外面有动静,我就跳到房梁上了。你最后一句叫得鬼哭狼嚎,谁能不明白你意思用得着你夸!”
“好好好,咱们飞白智勇双全,不用春俏夸,行了吧!”春俏拍着胸口,浑不在意道。
她今儿是真吓坏了。
看着陈仪满脸血迹,又心疼又生气。忍不住又埋怨:“姐,不是奴婢您,你今儿真是太冲动了,要真是撞坏了可怎么办!”
“撞不坏,放心吧!你家姐心里有数。”陈仪感动于春俏的忠心,其实陈仪在谎。当时那种情形来不及细想,一时冲动,撞了也就撞了。可现在想想,心里真有些后怕。
万一没掌握好力度,一头撞上去,脑袋开瓢……想想都可怕,古代医疗技术可不比现代,破伤风都能要人命!下回……陈仪心中苦笑。下回只怕还是得这么做!
飞白不知前因后果,难免迷糊。陈仪便叫春俏与飞白听。
原来早在丹阳郡的时候,陈仪就一直在想这件事。那时君儿尚在襁褓之中,若回到府里。自然是要么把陈岚君接到自己身边养,要么就是交给二伯母,三伯母养。反正不可能叫她一个五岁的娃娃养。
陈岚君交给任何一个人养,陈仪都不会放心。她在陈绍文夫妇尸身前发过誓,要好好养大陈岚君。更何况那时候她对忠勇伯府情况不明,人人都有杀害陈绍文夫妇嫌疑。这才将陈岚君放在丹阳郡养到四岁。
“这和今这事有什么关系?”飞白听春俏啰里啰嗦长篇大论,不耐烦地:“重点。”
“你急什么!不前面怎么后面!”春俏得正起劲,被飞白打断,瞪了她一眼。继续道:“少爷回来之后,姐就在想,万一老夫人要把少爷接走,她又无力反抗那该怎么办。于是姐就想了很多办法,以作备用!这当场撞墙就是其中一个!你瞧”
春俏碎步跑,在屋内柜子旁边阴暗拐角处,拖出来一个木箱。打开木箱,翻出个布皮包裹。拿到床边解开抖了抖,掉出好多油凉雪白地东西。
飞白拿起其中一个,用手搓了搓,质感柔韧轻薄。双指夹起,放在鼻尖下闻了闻,有股淡淡肉腥味。她愕然道:
“这是猪肠?”
“正是!”春俏满脸兴奋,拍拍手笑着道:“就是猪肠子!姐从前几日开始,每找新鲜猪大肠洗干净了灌上鸡血,装在身上备用。姐,一是为了防止万一哪被人绑架,好装死逃命。二麽,自然就是好应对,像今这样突发情况了。”
飞白嗤笑。毫不留情面地讥讽道:
“前一种还好。今若不是我在,或是我没有理解春俏话中含义。王大夫没有及时赶过来。张大夫当场就能拆穿把戏,到时候,你们怎么圆谎?”
确实,这事陈仪欠缺周密考虑。
但当时那种情况,她也是没法子了。刘老夫人准备充分,有备而来。借由陈仪抄袭人品败坏直,立刻就要佟嬷嬷来接君儿。
若叫刘老夫人做成这事,君儿进了静心阁,以后她哪有理由,哪有办法将他重新接回来?
从此以后,刘老夫人想将君儿养成什么样,就能养成什么样。还可以借由君儿拿捏自己,自己只能乖乖顺从。陈仪不想自己陷入如此被动境地,只能放手一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