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幸好,春俏和飞白做得都很好,总算没有露出马脚。想到这里,陈仪一手拉住一人,真心实意感谢,:
“我知道,今谢谢你们。尤其是春俏若不是春俏沉着机变,飞白反应机敏,只怕我早被祖母看破了静心阁那一撞,我晓得委实太过鲁莽。可春俏当时在场亲眼所见,那时祖母如何咄咄相逼!为了君儿,即便晓得实有不妥,也只能不得不为之祖母,要把君儿接去静心阁,亲自教养。祖母心思,绝非是真为了君儿考虑……”
“如今绿衫女现身,我有预感,她定和爹娘之死有关联。哪怕没有关联,只要与我父母之死有一丝怀疑,也得将她翻出来查清楚!这才是眼下咱们应该烦恼的事。”
到这里,陈仪稍稍停歇。见飞白面有愠色,心中温暖。这飞白,最是嘴硬心软……陈仪轻轻靠在飞白身上,飞白身体顿时变得僵硬。
陈仪笑了笑,:
“有你们在我身边,给我底气。便如春俏当初,义无反顾跟着我一样,还有飞白。飞白总为报恩,还我三年自由之身,然今年已是四年……飞白待我之心,陈仪并非痴傻,又岂能不知?你们这般不离不弃,信我帮我,我为何不敢把性命交在你们手上?便是下回再遇到这事,再冒一回险境又如何?你等待我好,我便还以真心,有何不可!”
听完陈仪的话。飞白扭过头,面无表情。但一直僵硬地身体,却慢慢变得柔软。悄悄往陈仪身边挪动些许,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春俏则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眶湿润。
姐得真好!她不知道自己心里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十分激动。姐有她们在身边,是她们给了她底气呢!
春俏满腹激荡无处宣泄!她想起刚被卖身时,人牙周嫂子过一段话,春俏至今没有忘记过,周嫂子:
“你们都是被爹娘卖到我这儿来的,我这人心善,想要活命的都给我听仔细了。进了主人家,别想那些有得没得。有机缘有本事的不用我,也许哪一能被主子看上,飞上枝头做了姨娘。那些没本事,长相一般地,都给我老老实实做事儿。记住,主子就是主子,主子永远不会把你当人看。主子高兴了逗逗你,不高兴就能要了你的命!别跟主子交命,你得命在主子眼里,连狗都不如!
清风买她之前,其实春俏被卖过一回。
那是个商户之家,她伺候得也是那家姐。可这位姐脾气大,对待仆人们非打即骂。尤其是新买的丫头,更是加倍蹂躏!
她在那呆了一年,从没吃饱一回,都是残羹剩饭。从没睡过一踏实觉,都是战战兢兢。春俏经常晚上又疼又饿睡不着,她以为自己一定活不到老,一定会死在那里老保佑,后来这商户做生意失败,没钱周转,便将她们这些下人,陆陆续续给卖了换银子!
后来春俏就遇到了清风,再转给陈仪。
跟在陈仪后面四年,这四年里,在外头春俏听了见了不少事儿。她觉得姐就是和别得主子不一样。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姐脑子里稀奇古怪地东西太多太多。
什么香皂,卫生巾,胶靴……这些东西闻所未闻,都是姐做出来的。姐不拿出去卖,只给家里人用。到现在自己都在用这些东西,姐从未像先头那位姐一般,藏着掖着。
用膳时,只要没有外人在,姐都跟她们坐在一处进食。姐从来不会体罚她,穿得用得只要她能穿,随便她买。姐家里银子都交给自己收着,从来不问用了多少,用在哪儿了
春俏不知道为什么今会想起这些,她只是特别感动,特别想哭。
姐今还,当初她既然跟着姐,姐也可以把命放心交到她手上姐,是这世上最好的姐!春俏想着想着,心头涨得满满,眼泪不自觉便滚落下来。她赶紧低下头,悄悄将眼泪抹去,她不想让姐看见她哭,抬起头,飞快道:
“姐真是,这些做什么奴婢去给您打水洗脸,衣裳也要换,都是鸡血腥味,熏死人了!”完转身一溜烟跑开,跑到墙角处,又哭又笑好一会,这才绕去厨房。
陈仪自然不晓得自己一句话,惹来春俏诸多回忆。在静心阁那一撞,额头这会隐隐作痛。她想:可别真撞出脑震荡来,那可就糟糕了。这时代医疗条件这么差,破伤风都能要了人命。脑震荡什么得,有没有,岂不是要一辈子动不动就头晕脑胀?
陈仪想着想着,忽而想起一事,问飞白:
“你不是在明月轩盯着那绿衣女子,怎会凑巧在家?”
飞白沉着脸,盯着陈仪额头,越看脸色越冷。
“姐以后别动不动以命相搏。”飞白答非所问,了这么一句。
陈仪歪着头,看了眼飞白,莞尔一笑,点零头:
“嗯。”
飞白冷若冰霜的脸上,忽然涌起一丝微红,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避开陈仪目光,假意咳了一声,:
“我回来正是要和姐回禀此事,那绿衣女子露面了!”
“果然?”陈仪精神一振,赶紧问道:“太好了!你快去,赶紧把先生请来,一起听听!”
“是!”飞白肃然应声,转身疾驰而去。
不多时,陈仪便瞧见飞白拽着韩四平,跨过门槛狂奔而来。飞白飞奔再前,潇洒轻松。韩四平紧随其后,被飞白拽得一路跌跌撞撞,歪歪倒倒!
韩四平人还未进门就直嚷嚷:
“跑死老子了!到两了,松手快松手,我要喝口水!”
飞白鄙夷不已,撇嘴哼了一声,松开韩四平。韩四平得了自由,赶紧揉揉手臂,冲到桌前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韩四平解了口干舌燥,见飞白斜眼鄙夷自己。那猥琐至极地脸上,三角眼一瞪,八字眉习惯性往上耸立。
“我你这表情什么意思?莫非在鄙视我?”他指着自己脑袋,脑袋晃来晃去,自吹自擂道:“你以为老子跟你一样,就会体力活?老子用得是这里,懂不懂?”
“不想懂。”
“是不想懂,还是压根儿不懂?你瞧你,你这态度便不对。人活一世除了耍刀弄抢,还有很多乐趣,比如读书写字,绣花弹琴……实在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家,学点厨艺也成啊!”
“无聊!”
“飞白你跟我话,能不能不要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
“不能。”
“你可知道,这么话真让人想凑你一顿?”
“奉陪。”
……
韩四平噎住。
看了看飞白怀中利剑,韩四平摸了摸山羊胡须,咂咂嘴偃旗息鼓。
他方才坐在自己书房,检查陈岚君背书。哪知飞白突然蹿进来,二话不,拉起自己就往外跑。一路无论他如何喋喋不休发牢骚,飞白就是一声不吭。
飞白气人功夫,韩四平早就领教过了。他和春俏一样,无事总爱寻她斗两句,被虐了就哈哈一笑。陈仪总觉得韩四平有种自虐倾向!
韩四平和飞白斗完嘴,转身看向陈仪。这才发现陈仪脸上全是血,顿时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气得直跳脚,喊道:
“这这,姐这是怎么了?这是伤哪儿了,流这么多血……快叫大夫!直娘贼,到底是哪个王鞍把姐伤成这样!”
韩四平一激动,面部表情便格外丰富。那对八字眉忽上忽下,下颚几缕稀疏的山羊胡飘来飘去。他本就骨瘦如柴,长相又极猥琐。这般又跳又叫,口沫横飞,委实像极了在耍螳螂拳。
正巧春俏从厨房打水回来,瞧他这副样子,顿时忍俊不禁,端着水盆,笑得前俯后仰。
“韩爷你可别跳了……您以后出去可千万不能这般跳,瞧您这幅模样儿!啊哟,奴婢都要端不住水了,啊哟,啊哟!”
陈仪早捂着额头,笑得浑身颤抖。就连飞白也没忍住,抿嘴笑起来。
顿时屋子里一片笑声。
韩四平见几人笑开了花。明白陈仪定无大碍,放下心来。装作生气地样子,一甩衣袖,兀自坐到凳子上。再翘起二郎腿,捋着山羊胡须,气哼哼指着春俏:
“笑什么笑,还不快去给你家姐好好洗洗!”
春俏笑得不行,一盆水晃了一地。韩四平来了几个月,早就晓得他什么秉性脾气。见韩四平恼了也不着急,笑着:
“韩爷别生气!晚上我叫彭嬷嬷给您做羊肉饺子,配一叠清爽可口地韭菜豆子,再给您弄壶好酒。您看成不成?”春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连忙揉揉眼睛,道:“不是奴婢想笑,啊哟韩爷您下回在外头,可千万不能这么跳,实在是,实在是好好好,奴婢不了还不行麽!”
“哼!这还差不多!”
陈仪一边笑,一边看着屋子里欢声笑语,心中温暖而满足。真好,她身边有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