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1 / 1)白度虚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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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过后继续工作,每天也是照常给母亲送饭。之前心里嫌麻烦,送至一月就释然了。一是因为我主动提出帮助母亲,不好毁约;二是可以和小蔚结伴而行,互诉生活琐事,倒也不至于无聊。

经常送完饭,我载着小蔚回家,她便一边给我讲学校的趣事,一边灌输一些重女轻男的思想。她虽然和一般的女生不太一样,但是我却十分欣赏小蔚面对生活不拘世俗,乐观从容的态度。

小蔚寄宿学校后,每月回来一次,待两天。为了方便联系,我买了新手机,相互加了电话号码和QQ,大多时间,都只在手机上打字聊天。不能面对面见面,确实令人遗憾,可是有个真正无话不谈的朋友,我感到万分满意。

可能在小蔚的世界里,良好的生活状况,轻松的生活,并不缺少玩伴和知心人,我却只有她这么一个谈的来的朋友。回忆那段时间,我都好奇,自己是怎么度过重复又重复的几个月时光。

后来明白,我害怕的不是孤独,而是无话可说。

生活的重担已经卡住了我的喉咙,紧固了我的大脑,它传给我简单的神经反射记忆,不需要思考,只需要几个单纯的动作就可以解决一切。

所以我懒得思考,耳朵里塞着耳机,英语歌曲无线循环,手上工作不停,就以行尸走肉的状态维持下去。

周末,安明哥邀请我们全家人做客,就在他们的出租屋里。我们到时,安明哥的妻子,也就是燕姐,正抱着快一岁的婴儿,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逗弄可爱的小婴儿。

母亲接过婴儿,抱在怀里,一脸宠溺,体现出了母亲的天性。

小婴儿去年出生,虚岁快一岁,吃的胖嘟嘟,十分可爱,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到处转动,努力在认识这个陌生的世界。

母亲把孩子给我抱,由于生怕弄哭孩子,我没有答应。小妹似乎颇为稀罕这个小妹妹,小心翼翼地抱到怀里,僵硬地左右摇摆,说着妹妹真乖的话,让人忍俊不禁。

自己都是还要照顾的孩子,却学着大人带起孩子来。

燕姐很健谈,直夸小妹真乖,说好了以后有事一定把孩子托付于小妹照顾一段时间。一句打趣的话,没想到小妹当了真,以后时常跑到安明哥家,问什么时候可以和妹妹玩。

谈话持续一阵,安明准备好晚饭,我们便相继落座。

饭桌就安放在小厨房靠墙的一方。厨房狭小,三两人还适合,突然加上四个人,厨房便不堪重负了。等吃上菜,空气渐渐稀薄,母亲便把门拉开一段,交换新鲜空气。厨房向里有一段楼梯,上面二楼就作为卧室,厕所在楼梯的阴影处。也许是燕姐料理有方,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味道。

安明哥拿出红高粱白酒,父亲无酒不欢,我只要了半杯。

喝酒时吃饭都比较慢,燕姐,母亲和小妹都放碗了,我们三个大男人,还在小酌小饮。父亲索性打开厨房的门,脱下自己的灰色衬衫,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安明撩起衣服,露出初现端倪的大肚子,酒精使他满脸通红。

我喝的少,喝的慢,虽有酒意,但是无伤大雅。正准备放碗,安明哥突然停下了筷子,嘴里嘀嘀咕咕,说起胡话来。

不像是发酒疯的样子,是一种喝醉就安安静静地自述的状态,他说出来的话,就像舌头在打架一样吐音不准,但是搭配上老家的方言,依稀可以领会其中的意思。这些胡话,没有丝毫的逻辑和严密的措辞标准,就是那样随意地吐出来。就像支离破粹的玻璃渣子,包括玻璃的瓶底,也包括瓶身,内容众多,不管是哪一个方面都混杂在一起。

父亲在一旁没有理会,似乎也是喝醉了,脑海在空中晃着圈。我在脑海中重新组织安明哥的混话,用更加逻辑性的话语,理解出来:

小时候,家庭贫困,住在大山上,主业种田,副业做小工。小学成绩很好,我想过努力学习,改变命运,可是家里的条件,不允许我读书,后来我偷家里的钱去交学费,被父亲毒打一顿,之后我就在没有去过学校了。

母亲怜惜我们,把家里的鸡蛋,炒了满满大盘的鸡蛋炒饭,虽然饭多蛋少,但是我们三兄妹抢着吃。后来父亲知道了,一气之下,他折断一根树枝就抽打母亲,因为家里的鸡蛋都是给奶奶补身体的。奶奶并没有生气,甚至赞同母亲的做法,可是父亲不允许别人挑战自己在家庭的权威,依然狠狠教训了母亲。

后来十岁去镇上做小工。在工地,被落下的硬石板砸中大腿,在医院躺了不到一个月,怕花钱,就回家治。老板只给了工钱,没有补偿。父亲拽着钢筋找老板理论,被工友托着回来。以后再没提这笔钱。几年后,听说老板破产进了精神病院,就算了。

那年下海潮,人人都想去深圳,广州,上海,外出赚钱。我叫上几个同龄的人,一起去深圳做建筑工人,到期老板拖欠工资,那段时期,我方便面都吃不起,也没有地方住。老板把我们从临时户棚区赶了出来,我们只有露宿街头一个星期。

22岁那年在平阳认识了一个女人,漂亮,喜欢上了。我从来没有少她的,后来结婚花光完了我所有的积蓄,可是结婚几天后人不见了。她走的时候给我留了纸条,说深思熟虑之后,我们不合适,不想跟我在一起。我呵呵一笑,算了。

23进入工厂学习,被本地人欺负。干最累的活,做最脏的事,待遇也是最差的。我那时候,我就发誓,我吕安明,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我从学徒做起,成为现在的师傅,这一小步,我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我不怕苦,到底我还是吃了文盲的亏,这是我应该受到的苦。

前年唯一一件好事,哈哈,就是死了老爸。他硬气了一辈子,结果就是被树墩子绊倒,呛死在沟里。哈哈,我以为他会死得多么轰轰烈烈,哈哈,就这样,,,我一点眼泪也没有流。也许父亲的死值得同情,但是他作为父亲,一点儿也不称职,都是地里刨食,不知道之乎者也,也就没有教育子女,供孩子读书的想法,我真羡慕二伯家。二伯是知识分子,小学老师,花光积蓄供三个孩子大学毕业,现在不知道比我们过的有多好。

你说,要是当年,我再坚持一下,父亲不那么顽固,我是不是就不用窝在这个没有二十平的破出租房里。我要是一个大学生,我和老婆就不用为孩子的纸尿布,奶粉什么的整天担心。我还会赡养父母,让他们活的更舒服,更开心。

安明哥似笑非笑,红着眼,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内心的憋屈和无奈。

我转身从门口望去,月色皎洁,灯光柔和,可是安明哥的脸却宛如太阳般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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