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艳且醒目的花圈在前檐下簇拥成群,微风散不去冰棺的热量,王老板在电话中的这番话,也彻底断绝了所有人心存的侥幸。
“你们都听到了吧!”
老大杨曙仁指着身后的四口冰棺,目光分别从几个兄弟和弟媳的面上扫过:“你们最近一段时间,有谁买过文玩挂件?那搞不好就是从坟里偷出来的殉葬品!”
众人彼此面面相窥,虽说这些年生活富裕了,兜里都有钱了,但是毕竟都不是文化人,还远远没有到收藏文玩挂件的地步。
“又有谁得罪过陌生人?”杨曙仁疾言厉色的接着再问:“你们不要以为这只是巧合,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而且都发生在咱们老杨家!”
“已经死了四个人了,下一个会是谁,还不快说!”
“我们一直在村里,没得罪过陌生人。”老二媳妇嘟囔着说道。
“我更没有......”老大媳妇赵兰芝附和着说道。
四个妯娌在村子里横行霸道,那是仗着杨家人多势众,出门在外眼睛都擦得雪亮,生怕招惹了有头脸的人,最后难以收场导致破财消灾。
“我这几年都没跟人红过脸......”
“我在工地干活,可没有得罪过人。”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
杨曙仁也在反思自己的生平,语调悲凉的言道:“平白无故,谁会对咱们老杨家下这样的毒手?大家都好好想想吧......”
“再找个风水先生!或许二哥找的吴先生,是真有事情不能来哪?”杨曙清说道:“这天下这么大,武当山、普陀山,我就不信找不出这幕后的凶手!”
“老三说得有道理,咱们不能坐着等死!”杨老二也豁出去了,只要命还在,大不了倾家荡产。
杨曙清虽然排行老三,但是生意做的大,说话也有份量,这迟来的提议当即得到了大家的认同,随即开始分工......
几家欢喜几家愁,村里人的日子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变化,村口小石桥的树荫下,收粮食的商贩支起了电子秤,热情洋溢的逢人便吆喝着今年麦子的价格。
“大妹子,这几天有小雨,麦子还没晒干就又返潮了,何必来回折腾哪?”魏玉强看到有李淑华经过,忙站起身来套着近乎:“直接卖给我,我一斤麦子给你添一毛钱!”
“你这年年来收粮食,生意是越做越大啊,魏老板。”李淑华脚步放缓,笑着打了个招呼。
“收粮食都是真金白银,本钱大、利息高,一年忙到头也就是养家糊口,挣不了几个钱啊。”魏玉强自嘲的笑了笑,上前两步开始套近乎:“听说,村里的老杨家办丧事哪?”
“可不是嘛,这几天老杨家可是撞了邪......”李淑华瞧瞧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说道:“三天死了四口人,这吊孝的来了一批又一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么邪门!”魏玉强错愕的说道:“三天死了四口人?”
“都说老杨家的阴、阳宅肯定是出了大问题,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李淑华的小儿子曾经在魏玉强的粮食收购站干过活,所以就多说了几句。
“我早些年给电厂送过煤炭,也遇见过一件稀奇事......”
魏玉强闲来无事就跟李淑华卖弄自己的见识:“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电厂门前的水泥路上,五天撞死五个人,一天一个,就连电厂的领导都害怕了,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消停的。”
“现在人多了,这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就少了,记得我年轻那会儿......”李淑华想起小时候发生的诡异事情,迄今仍是不寒而栗,但瞧见村里有人过来,也就把话又咽了下去:“回头我在村里帮你宣传宣传,有人要卖粮食的话,我让他们过来找你。”
“行,那太感谢了......”魏玉强对于这种场面话也没往心里去。
宁舍千句话,不舍一文钱,农村人的憨厚和淳朴一旦涉及金钱,那市侩而狡黠的本性就尽显无疑。
“这是撞“五黄”了,看这情形还得死人啊......”魏玉强遥望村子唢呐哀乐传来的声响,呢喃自语说道:“三天死了四口人,不是应该一天死一个才对吗?”
“算了,太晦气了!还是换个地方吧,可别给自己惹来麻烦......”
二十多年前在电厂门前发生的诡异事件,魏玉强所了解的详情远远不止这些,推心置腹可不是他这个年纪能干出来的事。
“老三,收拾东西,过来把电子秤搬上车!”魏玉强越想心里越没底,掐灭了手里的烟蒂,就朝拖挂车司机吆喝道:“换个地方,咱们去南碑村收粮食去。”
“这才刚来一会儿,怎么就换地方了?”司机楚老三昨天打牌熬到后半夜,刚在树荫下盖上草帽准备眯一会儿。
“费什么话,赶紧走!”魏玉强的脸瞬间就耷拉下来,压低声音说道:“这个村子死人了,三天死了四口人。”
“死人不是很正常嘛!”楚老三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瓮声瓮气的说道:“谁还能活到一百岁?”
楚老三脾气倔、说话难听,但年轻力壮、干活是一把好手,而且工资也不高,所以魏玉强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老杨家你知道吧?老大在镇上超市卖猪肉,老三在市里干水产批发的......”魏玉强搭把手跟楚老三搬起了电子秤:“就他们家,三天死了四口人,这是撞了邪犯了“五黄”,咱们早点走!”
“今年都不来这个村收粮食了!”
楚老三手脚麻利的干着活儿:“叔,什么是“五黄”?”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五黄”,反正这事很凶很邪门!”魏玉强回忆着早年间的道听途说:“还有“小五黄”和“大五黄”,小五黄是一天死一个,接连死五天......”
“要是犯了“大五黄”,那这家人估计就死绝了。”
村子里的唢呐声依稀传来,楚老三看着不似说笑的魏玉强,又看了看唢呐声传来的方向,虽然是将信将疑但也没有多问,驾驶着平板拖拉机就朝来时的方向缓缓行驶......
上了年纪的老人,多多少少都道听途说过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件,当唢呐哀乐的肃穆渲染着附村里的气氛,鞭炮声礼迎前去吊孝的宾客,年近五十的冯阔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依旧拿不定主意。
按情理来说,冯阔祥跟杨曙仁年轻的时候曾结伴出去打工,这些年红白喜事你来我往、关系还算和睦,但老杨家三天死了四口人,这种事也太邪门、太晦气了。
“去......还是不去哪?”冯阔祥左思右想,还是拿不定主意。
“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这点事值得你哭丧着脸?”魏雪梅在围裙上擦拭着手上的水渍,看着当家的还磨磨蹭蹭的待在屋里,脸顿时就耷拉下来。
十几亩麦子还没有割完,这地里、家里干不完的活儿,为这点小事思前想后,也难怪魏雪梅心里不痛快。
“你懂得个屁!”冯阔祥压低声音说道:“你见过这么邪门的事情,死人跟赶集、下饺子似的,争先恐后的去找阎王爷报道?”
“对,也是啊......”魏雪梅楞了一下,错愕的问道:“这说死就死,连医院都不用去,直接把尸体拉回家了......”
“我估摸着老杨家的阴、阳宅是出了大问题了......”冯阔祥寻思着说道:“这是得罪了人,对方在暗地里下了死手,对了,最近老杨家是不是又欺负人了?”
“哼!杨家的几个妯娌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魏雪梅顿时就乐了,接着说道:“无理犟三分,凡事都要争个上风,在村里得罪的人多了。”
“就前几天,赵兰芝和李玉娥又去孟光远家闹了,听说把江淑芬家的老黄狗都逼得学狼叫了。”
语调淡漠而轻佻,还带着几分瞧不过眼的愤。
“我也听说过这事......”冯阔祥撇嘴讥笑道:“赵兰芝和李玉娥牵着黑背犬“虎妞”,杨山和杨海准备动手揍孟光远的儿子,将对将,兵对兵,跟打仗似的排兵布阵!”
“两条狗毕竟是两条性命,就这么死了,倒是可惜啊!”
魏雪梅心里倒是有了些想法:“你说孟光远家喂得老黄狗学狼叫,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要说是假的吧,都说的活灵活现有鼻子有眼的,但要一口咬定是真的,我是不太相信......”
“兔子急了还咬人哪,狗本来就是狼驯化过来的,这种事以前上过新闻!”冯阔祥早年间也听人说过这种事情,狗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发出嚎叫,虽然稀奇但也不足为怪。
“算了,不说这些了,瘆得慌!”魏雪梅解下腰里的围裙,催促着说道:“干脆把麦子卖给粮食收购站,咱们把大门一关,去城里看看小孙子,省得你为这事发愁!”
趋利避害本是人之常情,老两口一拍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