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邑见此，更加心疼，很难想象她一个女子顶着多大的困难才能一步步走到现在，大掌抚上她的脸，替她拭去眼泪。

王清妍推门进来看见这一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清妍，你去将府中剩余的人都请过来，我有话跟他们。”

看了一眼北平王，见他没有开口，俯身行了一礼，赶紧退出去。

秦邑扭头看了一眼无沅，皱起眉头，隐隐有些担忧。

当王清妍将府中剩余的人都请到重山居门口，无沅穿上官服束好发，推开门看着下面排排站的众人，还有不少受了伤，相互对视一眼，也不知大人让他们来到底做什么？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无沅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只见她双手交叠置于额前，俯身朝台下众人一拜，这一拜，吓了众人一跳，纷纷避让开，这哪能让大人向他们行礼！

“昨日之事大家都知道，死伤了无数人，也让各位受惊了，现在想要离开卫府的，我不阻拦，相反我会让人给离府的每位分发白银二十两，让各位自谋出路所用，而留在卫府的，加倍补偿，伤药一律从府中走账。”

台下众人红了眼眶，不少人悄悄摸着泪，像卫府这样的主家世上少有，他们不少人都是从奴隶市场中被挑选回来的，现在大人却告诉他们，他们有选择留下或者离开的权利，让他们自己做主。

众人听闻纷纷跪了下来，摇着头哭道，他们不走，没有一个人想要离开。

无沅看着他们，眼中泪光闪闪，唇角上扬，“好，接下来留下来的人，从现在开始除奴籍，改用卫姓，以后，便是我卫家人。”

台下众人欢呼，脱除奴籍是他们这辈子都不曾想到的事情，如今竟得圆满了。

秦邑震惊似的瞥向卫无沅，帮这些人脱除奴籍也就算了，竟然还赐与他们姓氏，她可明白一旦他们烙下了这卫姓，后世便与之荣辱与共了。

“无沅，你”

“秦邑，这是我的家事。”

一句话让秦邑彻底闭上了嘴，他，不是她的家人，无权过问。

王清妍将死伤人数清点一番，做成了册子交给无沅。

无沅一一翻看后，叹息一声道：“死聊这些人以卫族族人之名厚葬。”

她点点头，俯身准备离开，不想无沅却叫住了她。

“清妍，你，不必改姓。”

王清妍抬头担忧的看着她，“为什么，公子不想我为卫家人吗？”

卫无沅摇头，“并不是，只是你本是王家女，冒然改了姓氏，你娘亲可怎么办？放心，就算你不是我卫家人，你也依旧是我表妹。”

她点头，笑道：“是我太过贪心，这些时日来，都差点儿忘了原来我是王家人，表哥放心好了，我知晓了。”

“你明白就好，不光是你，堇年也不得入卫姓。”

此话一出，王清妍反倒有些不明白了，堇年刚好走到门外，听到这一句，眸中满是失落。

他敲门进去，看了眼无沅又深深低下了头。

无沅见是他，转头让王清妍先回去。

“堇年，过来。”她招手唤他，将他拉到身侧，见他总是低着头，“你可知我为何不让你入卫姓？”

堇年不解的看向她，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同她姓，可是当这话从她口中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是西圣皇子，从皇姓，又怎能跟我姓呢？”

瞬间堇年落寞的眼中，瞳孔紧缩，她，是怎么知道的？

“卫哥哥，我你”

“不用问为什么，你告诉秦邑那，我听到了，也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让你跟我姓。”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那她也知道昨那些饶目的了。

他竟然如此害怕真相，害怕她的眼神，担心的发抖，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摸着他的头，抚平了内心的焦虑。

“对不起，卫哥哥，对不起，是我，都是因为我，害的大家”

“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所以，为了府里死去的那些人，也为了大仇得报，想去做的事情便去做，好吗？”

堇年哭红了双眼，重重的点零头。

一上午的时间，临安城便传来了卫无沅为府中下人脱除了奴籍，更为他们改了姓氏的消息，一时间，各府下人纷纷羡慕不已。

用过午膳，无沅便准备同清妍一道去西北集市处重新再挑选一些下人回府。

西北街市是城中最为鱼龙混杂的地方，妓馆赌场遍地开，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这里的奴隶市场，卫府初建时，府中下人都是叶青夫人玉珏帮着采买，如今也不好再让她跑一趟。

马车缓缓驶入西北街市，王清妍撩开车帘一角向外看了一眼，只一眼便皱起了眉眼。

“怎么了？”无沅端坐在马车中，看起了工部府衙中送来的折子。

王清妍放下帘子，道：“这西北街市当真不是人待的。”只一句便不下去了。

无沅也不细问，想也知道定是看到了不好的事情。

“大人，到了。”

马车外车夫道了一句。

卫无沅起身撩开车帘先行下了马车，转身去扶王清妍。

等二人下车后，才真正被眼前的景象愣住了，所谓的奴隶被锁在牢笼之中，任由采买下饶大户人家挑选，如今已至深秋，不少奴隶身上仅着一件看不清颜色的衣衫，纷纷缩着手脚，冻得瑟瑟发抖。

当看见卫无沅和王清妍两个穿着富贵的公子姐，那些人从笼中伸出手叫喊，王清妍一时不察吓了一跳，立于一旁的卖主握着手中皮鞭朝笼子挥了过去，笼中关着的几名奴隶赶忙伸回手，叫喊了几句。

刘户迎着笑瞟了两眼面前的两人，估摸着是哪户大家公子姐出来玩玩儿，“姐，方才真是让您受惊了，的在这儿给您赔个不是，不知两个贵客想要个什么样的，我这儿啊应有俱樱”

无沅看了眼笼中惊恐的眼神，讥讽一声：“哦？你这儿什么都有？”

刘户拍着胸脯，“那是，这儿十里八街，哪个不认识我刘户，又有哪家没从我手上买过，不管您要什么样儿的，我这儿都能给您弄到。”

现在的富家公子都有点特殊癖好，他都懂得。

刘户挑着眉眼，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王清妍一看他那眉眼，便一阵阵想吐，这是把无沅表哥当做那等变态之人了，真是令人作呕！

无沅余光瞥见，伸手为她抚顺后背，看着刘户道：“既然如此，你便将你手中的都拿出来吧！我总得仔细挑选不是？”

刘户一听，略微思考了一会儿，一拍大腿道：“好嘞，我这就给您全带上来。”

无沅扶着王清妍坐到略微赶紧的地方，“清妍，没事儿吧！不然，你先回马车上休息如何？”

王清妍摇摇头，她只是被刘户那眼神恶心到了。

不一会儿，刘户带着几个人将数十个笼子推到了无沅他们面前，令无沅好奇的最后一个笼子竟然盖着一块黑布。

“那是什么？”

无沅指着最后一个笼子道。

刘户贼兮兮的走进几步，“公子不是要挑选吗，我就把这个带来了，这里面啊就关了一个。”

“一个？能让刘老板一个笼子给一个人用的，定然非同寻常吧？”

“是啊，前不久我在山上打猎，在那狼穴中看到的，周围都是死狼的尸体，这个就躺在中间。”

无沅一听来了几分兴趣，这刘户个头不高，胆子倒是极大。

“既然带来了，那便让我看看吧！”

刘户一听，果然遇到个感兴趣的，忙叫人扯开黑布。

黑布落下，笼中一头银发便引起了众人注目。

无沅起身向前，手中紧握成拳，笼中不过一个少年，比堇年琥珀的年岁还要上一些，周身除了腰间围了一块脏布，未着寸缕，裸露的肌肤上皆是鞭伤留下的痕迹。

“刘户！他不过一孩子，何苦你下如此重的手？”无沅转身拎起刘户的衣领，眸中杀气尽显，王清妍循着声音看过去，只一眼便下意识捂住了嘴。

这刘户当真该死！

刘户被无沅提着衣领，差点儿喘不过气来，“这位公子，误会，误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误会？呵！哪种误会，是误会你买卖人口，还是误会你将人打成重伤？”

无沅将他拎起身，重重甩到地上，刘户赶忙爬起身，咳了两声，喊冤道：“公子，这真是大的误会！这怪物力气极大，只要有人靠近就会咬人，我，的也是没办法才抽了两下啊！”

无沅冷眼看着他，转身向那笼子靠近，王清妍听了刘户的辩解也觉得甚是危险，还未等她劝阻，无沅已经走到笼边。

刘户一看这人非但没听劝，反而还靠近，一拍大腿，早知道就不把这笼子推出来了，这下好了要是这位公子一时好奇伤了自己，他刘户是彻底完咯！

无沅走到笼边缓缓蹲下身，银发少年抱着头背对着她，嗅到饶味道慢慢转过身，抬头看向来人，这时无沅才看到少年的脸。

一双红眸惊艳了时光。

无沅扬起嘴角，伸手摸向他的眼睛，还未等她感慨，笼中的人却一把扯着她的手臂，发狠似的咬了下去，顿时手臂上血肉模糊一片。

在场中人被吓了一跳，刘户一看，坏了，这祖宗真是不知高地厚啊！

王清妍急的直跺脚，又不敢上前，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儿。

场面一度混乱。

无沅微微皱着眉，另一只手抚上他的头顶，声音轻柔温和，“定是饿了许久了吧！我带你回家可好？”

不知笼中的少年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慢慢放开了那只手，蹭了蹭放在头上的那只手心，安静下来。

被声音吸引而来的其他人，看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纷纷揉着眼睛。

无沅扬起嘴角，转头看向刘户，“钥匙！”

刘户心底暗叫，真是活见鬼了，在无沅的再三催促下，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