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烛要去找的这一位,是新牧的魔族教师覃(qin,音秦)依秋,正式半年前入学考试时将她的血液一饮而尽的那一位。
那日事后,她曾经给白可凡传信。考场中为此事并不方便,她是在町崖船上传信的。
那时白可凡很快回信说已经知道了此事,会做处理,请她不要担心。
前几天白可凡又传信说已经处理好了,请她前往一观。传讯中不好包含太多字符,具体情况她只有今日去了才知道。
依照信中所说,覃依秋的住处是教师宿舍中心偏西的的一座院落,是南面没有房屋的一个不标准的四合院。院中种满了花花草草,大门开在南面墙壁的最东端,进门处的影壁上的画描绘的是不死平原上的魔语花栖息处。
陈北烛在一座院落前停下脚步,应当就是眼前这一处了。
大门敞开,影壁上层层叠叠着片片黑色的花朵,这花朵茎高而叶少,花心出露出一点红色,长得有些像玫瑰,只是没有刺,不过看上去十分凶残。
从院外可以看到,院中有些体型颇为巨大的植物,高度已经超过了围墙,耸立在空中。
陈北烛没有在门口停留,径直走进了院子。
绕过影壁,她看到白可凡和覃依秋正坐在院中,两人身前摆放了一个烧烤架,覃依秋正在动手烤着某种野兽的血肉。
他似乎已经开始了一会儿,旁边的石桌上已经多了一些成品放在上面,不过数量并不多。
两人坐的位置相对,桌后还摆放了一把座椅,座椅上铺了一层雪狐的皮毛,看上去十分舒适,应当就是为她准备的。
二人注意到门口的动静,纷纷站了起来。白可凡向她行了一礼,覃依秋也有学有样地做出了一个相同的动作。
白可凡:“少主。”
陈北烛点点头,从她的一侧绕过,坐到了椅子上。白可凡和覃依秋随后也落了座,覃依秋将半生不熟的肉从烧烤架上取下来,停下了继续烧烤的动作。
他左眼眼角有一颗红色的泪痣,长发披散下来一直垂落到腰部,没有刘海。黑色的长发中夹杂着一些红色的发丝,有些像造型师精心设计的挑染。
他今天看起来比入学考试的当天正式许多,身上穿着一件非常正式的魔族服装。陈北烛知道这种衣服,这是魔族王室的袍子,是隶属于无间魔王麾下王室的金丝楠木衣。
金丝指的是魔族人形时的发丝,楠木指的是魔族原形形态时身体的一部分。无间魔族是魔族中的魔语花族,楠木是指魔语花的主茎干。这两样东西占据了法衣原材料的大部分,因此叫做金丝楠木衣,是无间魔王麾下重要的标志。
无间魔王和陈婴逢会面时,陈北烛曾经见到过这种法衣的完全体,今日覃依秋身上的金丝楠木衣并不是完成品,视觉效果上距离无间魔王的那一件差了不少,应当还在制作中,很有可能还在攒材料。
瞧他那一头好看又柔顺的秀发,想必早晚都要剃掉。
陈北烛熟视无睹地扫了他一眼,眼神转向白可凡。
陈北烛的眼神:什么情况?
白可凡:“少主,这位是无间魔族的覃依秋,他久仰您的大名,十分想要向您投诚。”
陈北烛心道那他还喝我的血,久仰的恐怕不是她陈北烛,而是仙道宗并上一个陈婴逢。
她的下颌微微抬起,语气疑惑道:“投诚?”
白可凡:“是的。覃道友仰慕您的天资卓绝,特此前来效忠。”
院落中一派文绉绉拍电视剧的气氛,陈北烛感觉有些莫名,并不太习惯。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又重复了一遍白可凡的话,这次她的视线转向了覃依秋。
“效忠?”
覃依秋站起身来,向陈北烛低头抱拳,腰身略微弯下来,又将右手放在握拳按在左胸心口处,再次行了一个礼。
这是一个通用的表明忠心的手势,在魔族中尤为常用。
“此前不知您的身份,竟做出不敬之举,秋深感惶恐,请允许秋向您赔罪。”
陈北烛不想再重复“赔罪”两个字,她只是靠回椅背上,接着问道:“如何赔罪?”
覃依秋收回一直放在陈北烛脚尖的视线,直直的对上陈北烛的眼神,他的眼中蕴藏了一种一往无前的坚定,和压抑着的疯狂。
他的神态慢慢的冷却下来,手臂动了动,开始......脱衣服。
陈北烛:......
覃依秋抱着衣服靠近她,在她的膝盖旁边跪下。
“秋竟对主人之物有所觊觎,特向主人献此物以赔罪。秋自落红后始制此衣,至今已有两年,此物系秋之心血所化,请主人务必收下。”
仙界的花草树木,修炼有成后第一次开花或是结果,加上花谢或是果实坠落的全过程,叫做落红。
陈北烛向后靠在椅背上,盯着他。
陈北烛心道,这一位挺会顺杆爬,她还没同意呢,这主人主人的就叫上了。若她就如此收下了这件衣服,岂不是答应原谅他了。
这事以地球人的常理看并不太大,不过这里毕竟是修仙界,眼前这位也显然对她别有所求。白可凡特意请她过来,这事肯定还有别的缘由。
这魔族既然不说,那她也懒得问。
陈北烛向前俯低身体,右手抓起覃依秋怀中抱着的衣服。这衣服惨兮兮得被揉成一团团在覃依秋怀中,现在又被她抓起了一小片。
“这件衣服----”陈北烛对他笑笑,“我毕业之前,要看到成品。”
覃依秋的脸色垂着头,脸上血色消失,呼吸不稳了起来。
这件金丝楠木衣的完成度最多只有三成,衣服的织料只成了一层,只能算是刚刚成了形。虽然如此,却是他能拿得出手的,最能表示诚意、最珍贵的东西了。
以对方的背景,他别无办法。
以对方的天赋,毕业的时间不会拖的太长,他两年才完成了三成,在陈北烛毕业之前斩发断支得将金丝楠木衣完成,恐怕会元气大伤。
覃依秋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他听到身身前的人并不成熟但却冷厉的声音:
“现在,你可以滚了。”
覃依秋条件反射地抱紧衣服,迅速往北边的主屋走去。
“等等。”他刚刚单方面认定的主人又喊他。
覃依秋转过身来低着头不说话。
那个修士抬手一指烧烤架,“这个,烤好了收起来。”
陈北烛带着白可凡和他擦肩而过,登堂入室地进了他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