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卫氏凄婉哭喊一声。
卫父瞪一眼哭哭啼啼的女儿,,道:“当时多少后生想娶你,你猪油蒙了心,非要嫁给何知博,我早早就告诉过你,何家那一窝没几个好货……唉!你当时若听我的,哪来现在的苦难啊!”
何青歌默默地跪在一旁,几次想张口,又硬生生忍下,贸然插嘴只怕适得其反,加重娘和外公间的矛盾。
何青婷见她娘被打,湿漉漉的眼眶一红,死死地咬着唇,小手紧紧抓着何青歌的手,瘦弱的身子微微发抖。
何青歌抚了抚她的头发,小声道:“不怕,外公只是生气,气消便好了。”
卫氏哪会听不出老父的心疼担忧,哽咽道:“爹,我明白您的苦心。可按苍龙国立律,战事报捷,三年未归算已故,如今战事未平,相公只是生死未卜,我不是未亡人,也没有犯七出,何家没理由这般欺我母女,这次回去,我是要讨回公道的。”
卫父难以置信地看向女儿,没想到这个软弱纯良的幺女还有这觉悟,愣了良久,高声道:“好!这才是我卫家的人!你先回去,若是不成,让青歌捎个信,我带卫家族人一起为你做主。”
卫氏感动地直点头,注意到老父鬓角的白发,心里一阵泛酸,哽咽道:“对不起!女儿让你操心了。”
卫父别过脸,没说话,重新拿起烟杆,吧嗒地抽了一口,悠悠地吐着云雾。
自家女儿和外孙女,哪会不心疼的,只是怒其不争罢了。
见卫父神色恢复如常,卫蓬气恼又无可奈何。
家中之事,全凭爹一句话,看来二嫁这事得从长计议。
……
卫氏的娘家在高柳村,何家在吉祥村,两个村子虽然离得不远,但走路也得一个时辰。
寒风呼啸入骨,积雪厚有半尺,脚踩下去,雪没小腿,何青歌母女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吉祥村走去。
“娘~一会我们不回何家,先去吴婶子那,再去何氏宗祠。”何青歌边走边说。
闻言,卫氏犹豫道:“这不好吧!闹到族长那,你爷爷肯定会很生气的。”
她那公爹死爱面子,若真往宗祠那闹,失了颜面,只怕就更没可能回何家了。
何青歌嘲弄道:“我们不闹,不也被扫地出门了。”
“可是,即便这样回到何家,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呀。”卫氏原本想的是,回去好好求求公婆,能让她们有地方住就好。
何青歌看向她娘,语气无比的坚定,道:“我们此去的目的,是老房子和爹后来买的两亩地。”
卫氏大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随即摇头道:“老房子倒有可能让我们住,可那两亩地,肯定要不回来的。”
何青歌对她娘神秘一笑,道:“所以我才说先去吴婶子家呀!”
卫氏惊疑地看向大女儿,见她胸有成竹,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踏实感。
“好!娘都听你的。”
……
一个多时辰后,母亲三人终于回到吉祥村,在一处砖瓦房门前停下。
在吉祥村,能盖上青砖瓦房的不多,而吴家以木材营生,在城里有一个出租门面,家底殷实,是村里出了名的有钱人。
吴家是外来户,十年前,吴秋生的娘带着三岁的他在此扎根,其父至今不曾出现,村里流传着不少闲言碎语,可吴秋生的娘却未辩驳半句,只是关起门安静的过日子。
何家老屋就在吴家旁边,何青歌与吴秋生就这么玩到了一起,一晃十年过去了,俩人也算是青梅竹马。
何青歌上前拍了拍大门,里面很快传来一道男声:“谁呀?”
何青歌对着门缝喊道:“秋生哥,是我,青歌。”
话音刚落,只听里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又是‘嗵’的一声,重物着地的声音,最后门被打开,吴秋生俊朗的脸上挂着一丝尴尬。
吴秋生与何青歌同岁,却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乌发用一段蓝带束于头顶,俊眉朗目,麦色肌肤,浑身散发着一股阳刚正气。
何青歌注意到他裤子上的雪泥,不禁笑言道:“秋生哥,你该不会是摔倒了吧?”
闻言,吴秋生摸了摸脑门,俊脸暗暗发红,局促地说:“滑了一下而已。”说完,悄然地看向她秀丽的俏脸,肥厚的耳垂也跟着一红。
何青歌道:“今天来是想找你们帮个忙。”
……
她们刚进堂屋,就见一名身着暗红色棉衣的美妇迎了上来,她天庭饱满,肌肤白嫩,五官与吴秋生神似,浑身散发着一股平和的气韵,手上端着热腾腾的茶水,笑盈盈道:“在里屋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这么冷天,快上坑坐。”
卫氏笑着摆了摆手,想到一会要办的正事,便说:“这会过来,是有急事想找你帮忙。”
许氏正要说话,扫见儿子一直偷看何青歌,不禁笑骂道:“秋生,还不快给你婶子她们倒水。”
吴秋生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俊脸微红,急忙应了一声,给何青歌她们倒水。
许氏看着失常的儿子无奈摇头,随即转头看向卫氏,爽快道:“喝杯热茶暖暖身子,需要我做什么,你说便是了,这些年,你和青歌她爹可没少帮衬我们。”
随后,卫氏将何青歌的计划转述给许氏。
听完后,许氏笑言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秋生,去拿纸笔过来。”
少顷,许氏将写好的纸吹了吹,转头看向卫氏,笑道:“老实说,谁给你出的这主意?你可不是能想出这种事的人。”
卫氏微微尴尬,看向一旁的大女儿,苦笑道:“果然瞒不过姐姐,这是青歌的主意,我们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许氏赞赏地看向何青歌,笑言道:“这主意好!放心吧!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稍作休息,吴秋生将何青歌母女送出门,眼巴巴看着何青歌纤瘦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微微失落地转身关门。
许氏站在边上,看得最清,打趣道:“傻儿子!喜欢就告诉人家,青歌长得秀丽讨喜,勤快聪敏,你再不快点,小心被人抢走了。”
吴秋生被他娘闹得一个大红脸,结结巴巴地说:“就、就快了,就快了。”
他想等自己的木匠手艺纯熟,能独当一面,养家糊口,再去何家求亲。
许氏笑得无奈,道:“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
……
何氏宗祠在村东头,供奉着何家历代先祖,逢年过节最是人多,平日里去,只有几位族伯轮翻留守,以防外人或顽童闯入,唐突了先祖,给族人带来厄运。
“娘~这会族伯应该在内室休息,你记得按我说的做。”何青歌不放心地叮嘱道。
卫氏紧握双拳,坚定地点了点头,有种视死如归的决绝,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推开宗祠大门,拉着两个女儿往蒲团一跪,凄凄切切地哭道:“列祖列宗在上,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啊!”
宗祠大门被用力推开,又传来女人的哭声,内室的何德不聋不哑,很快就闻声出来。
“知博家的,你这是作甚?”
卫氏一见他,哭泣道:“德叔,按苍龙国立律,战事报捷,三年未归算已故,如今战事未平,相公只是生死未卜。我不是未亡人,也没有犯七出,何家没有理由将我休弃。”
何德见卫氏母女大冷天穿着单薄,十岁的何青婷已经冷得面颊发紫,不禁怜悯道:“不若,你且先回去,与你公婆说道一番,若是无解,尽可来族中寻人做主。”
一开始,何青歌便犹豫要不要带妹妹,天寒地冻,风雪又大,可若只有她们母女两个来,何家族伯族长就不会觉得,她们是彻底走投无路了。
世态炎凉,族中肯定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推则推,能平则平,她若不硬着心肠带上妹妹做绝一点,他们肯定会百般推脱不插手。
也真如何青歌所想的,何德一听有人在宗祠哭诉,便想到又是哪家媳妇闹别扭,家务难断,他打定主意不插手,想要将人劝走,可一见这明显是走投无路的母女三人,他动容了。
听到这推托之词,卫氏也不气馁,这种情况路上何青歌都给她说了,也教了解决之法。
此时,她心里更惊喜女儿的神机妙算,觉得女儿鬼门前绕一圈,开了灵智,更坚定以后要多听女儿的话。
卫氏面上抹了抹眼泪,冲何德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自怜道:“都是饿死冻死,我母女三人便在这宗祠跪死吧!好让祖宗看看他后人是何面目!好让何家的所有亲眷看看没有依仗的下场!好让那些未嫁的小女儿看看嫁入何家的下场。”
此言一出,何德深吸一口气,像被人抓住命脉一般,憋得脸色涨红。
举头三尺有神明,卫氏有理遭欺,他不帮躲避本就亏心,如今当着祖宗的面,更是惊惧不已,深怕祖宗降罪责备。
再者,上次征兵,何家少了大半男丁,有不少孤儿寡母,像卫氏这种情况也有几个,卫氏和女儿若真跪死在这,那其他何氏家眷肯定居安思危,哪还会一条心在夫家过日子,就怕被休弃,落到和卫氏一样的下场。
最后,近年来娶妻彩礼越来越高,两家争亲更是不在少数,若因卫氏坏了何家名声,谁还敢把姑娘嫁到何家来。
想到这些,何德终于意识到卫氏不好打发,更不能随意打发,否则何家的名声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