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歌看着何德青白相间的老脸，心里暗暗嗤笑。

你不想管吗？今天，我就让你不得不管。

上辈子，但凡这些族里长者为她娘说几句话，她们肯定能留在何家，就算过得苦，也不会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重生后的何青歌变得有些愤世嫉俗，虽然一心想将保护好娘和妹妹，但对于那些直接间接伤害过她们的人，心里不由得多了一分怨气。

随后，何德默了默道：“卫氏，你的意思我懂了，你先与孩子在内室休息一下，我去找族长商议处理办法。”

与此同时，许氏借着寻着卫氏母女的名，在村里其他几户孤寡人家游走一番，透露出她们可能在何氏宗祠闹事。

那些境遇相同寡妇连忙奔向宗祠，看能不能从中得利，一路上竟引了不少好事者前去看热闹。

鹅毛暴雪不知何时已停，冷冽的寒风却还在呼啸，抬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在积雪的映照下，天也亮的刺眼。

何德一出祠堂，就冷得打了一个哆嗦，他缩着脖子，双手捅进衣袖，踩着厚厚的积雪，咯吱咯吱地朝族长家走去。

他没走多远，就看见族里几个寡妇跟一群人过来，不仅好奇道：“大冷天的，你们这是去哪？”

“去何家宗祠啊！听说卫氏被休弃，跑到宗祠来闹了”回话的是族里一个寡妇，她丈夫去年从军战死。

闻言，何德脸色难看地说：“一个个不安生的，凑什么热闹，回家去。”

寡妇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怕我们看呐。”

“你——！”何德被怼的说不出话，气哼一声，快步朝族长家走去。

他得赶紧告知族长，不然何家的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到了族长家，何德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略说了一遍，族长何天朗气得一拍桌子。

“这何雄做事越来越过分了，他们现在的砖瓦新房，若不是知博夫妻俩出力，哪盖得起来，我正想着天晴了去说一说他，没想到卫氏竟闹到宗祠来了。你赶紧叫他去宗祠。”

何氏族长名为何天朗，为人耿直，处事刚正，在村里德高望重，也是一村之长。

此时，何雄正舒舒服服地躺在热炕上，他身上穿着今年新做的棉袄，又厚又暖合，方正的国字脸上，一双细长的小眼睛微微眯着，嘴里吧嗒地抽着烟，很是恣意。

他一听休弃的长媳去宗祠闹了，一口烟没吐出去，呛得老脸通红，道：“那泼妇疯了吗！我这便去叫她回来。”

当初，休弃那母女三人，也是潦草决意，如今想来，确实不合适，容易落入口实。

何知兴刚从外面回来，见老父和族里长者脸色难看，匆匆离去，不禁追问：“爹，你这匆匆的去哪？”

何知兴是何青歌的三叔，长相随父，国字脸，微胖，穿着新做的棉衣，喝了些酒，看着红光满面。

何雄闻到三儿身上的酒气，连骂的心思都没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卫氏那泼妇闹宗祠去了。”说完，他脚步不停朝外走。

何知兴听完愣了愣，连忙转身跟上：“我也去！”

……

高柳村。

卫持重愁眉紧锁，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想着女儿卫氏的事，越想越担心，索性起身，对自家婆娘说：“让老大，老二去族里找几个壮丁，跟我一起去吉祥村。”

庄氏纳鞋底的手一顿，脸上闪出惊喜，连忙点头，道：“我马上去。”

随后，七八个大汉跟卫家三父子匆匆赶往吉祥村。

他们进村一打问，得知卫氏带着女儿闹到何时祠堂去了，便马不停蹄赶了过去，刚到门口，就听见何雄气愤的声音。

“赶紧跟我回家，这在丢人现眼的闹什么闹！”

何雄一到宗祠，就发现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气呼呼地推搡开人群进去，就见卫氏和女儿苍白着脸，跪在祖宗牌位前。

听到公爹的声音，卫氏身子微顿，眼底闪过惊慌害怕，想起女儿的交代，便哭道：“我夫君不在，何家将我休弃，毫无依仗，无家可归！”

“你——泼妇！在我何家宗祠闹什么闹！”何雄气怒道。

这时，许氏状似惊讶地出声喊道：“那何知博给家里盖房，欠我的十两银子谁还啊！？”

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气凉气。

众所周知，四年前何家日子也不好过，老二何知兴到处打零工，老三何知盛不务正业，也就老大何知博打猎赚得多，为了帮老三娶媳妇，何家盖了现在的砖瓦房，当时的钱几乎都是老大一家出的。

所以，许氏一说盖房借钱，众人都信了。

许氏此话两层意思，一是揭露何青歌的爹娘为付出最多，二是表明何家欠有外债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是什么概念？他们这些泥腿子给人打零工，一天才赚不到十文钱，就是不停歇，不吃不喝，忙活一年下来，才能赚二两半银子。

十两银子至少得花个五年才能赚回来，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何雄听见许氏的话，惊得目瞪口呆，大儿没给他说过欠外债这事，而且许氏早不提晚不提，偏偏这个时候提，听似怕没人还钱，可他总觉得另有蹊跷。

“这是真的吗？”何雄转头问卫氏。

卫氏一脸为难地点头，道：“是真的，有借据为证。”

闻言，何雄踉跄地倒退一步，恍遭雷劈。

似是为了证明所言不虚，许氏还专门从衣襟掏出一张纸，上面白纸黑字红手印，有凭有据，是抵赖不得的。

何氏族长在一旁看着，眉头紧皱，脸色难看，原本事情不难解决，让何雄将卫氏哄回去便是。

可如今多出这么一笔债，卫氏若回去了，那何家就必须替何知博还债，何雄岂会接受。

如他所料，何雄顿了顿便说：“这十两银子，我闻所未闻，若要还钱，还得等我儿子回来说清才可。”

何青歌一直安静地跪在一旁，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是的，这债务是假的，这正是她们一回来就找到吴秋生家的原因，请许氏帮忙作假。

若有人细看，便会发现那纸上墨迹新鲜，根本就不像放了四年的旧纸。

许氏道：“难不成想赖账？你们何家休弃卫氏，不就是因为何知博回不来了吗！”

话落，周围看热闹的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原以为只是卫氏来闹宗祠，没成想，半道又唱了一出讨债戏码，这跌宕起伏的剧情，看得众人热血沸腾。

何雄一听，梗着脖子，喊道：“谁说我儿回不来！你这恶妇，居然敢诅咒我儿。”

许氏好笑地看着他，道：“你儿既能回来，你何故替儿休妻呀！”

“是啊！我卫家也想问一问，我女儿在何家相夫教子，任劳任怨，何故被休弃，劳烦给卫家一个说法！”

何青歌的外公卫持重从人群中走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他两鬓微白，神色冷凝，一双犀利的眼眸冷冷地盯着何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