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没有饭桌，母女三人捧着磕边的破碗，蹲在地上喝着狼肉汤，汤里沉着几小块肉，何青婷的最多，下来是何青歌，卫氏的碗里几乎都是汤水，只有几星肉沫。

何青歌看着她娘碗里的清汤寡水，心酸无奈地把碗里的肉夹过去，道：“娘，你多吃点，你倒下了，我们可怎么办！”

卫氏拿着筷子的手一僵，心酸道：“娘老了，你们还小，都在长身体，我喝汤就好。”说着就要把肉给何青歌夹过去。

何青歌端着碗一躲，起身道：“我一会去山上拾些柴火，再挖点野草，天黑前回来。”

何青婷用筷子搅拌着碗里的肉，一言不发地往卫氏碗里夹。

卫氏端着碗起身，看着她沉默乖巧的样子，责备道：“你这傻孩子，夹给我干啥，你病刚好，得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何青婷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想起梦里娘亲那枯瘦如柴，满身伤痕的惨状，垂下眼眸，眼圈微红。

卫氏见她红了眼，以为自己的话说重了，连忙心疼地哄道：“婷婷，娘不是怪你，只是你身子不好……”

何青婷头埋得更低了，泪水在眼圈打转，起身放下碗，就冲了出去。

卫氏刚想追上去，就被何青歌拉住。

“娘，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哭一哭发泄一下。”

随后，卫氏在厨房收拾碗筷，何青歌有些不放心何青婷，便打算去她平日爱去的几个地方找找。

天气很好，鸟儿叽叽喳喳地在枝头吵闹，太阳悬在天上，浅金色的阳光温柔地洒满大地，厚厚的积雪也在融化。

何青歌刚走到门口的十字路，就见阳光下围着几名妇女，她们嘈嘈切切的，聊得热火朝天。

“何知博家的大女儿了不得啊！她把她三婶齐氏打得浑身是伤，在床上至少得养半个月呢！”

“哟~那姑娘看不出来啊！真是蔫驴踢死人啊！”

“这么彪悍，估计十里八村的人都不敢娶她了。”

“是啊！好好一个姑娘被何家逼得成啥了~”

“那齐氏没少苛待那母女三人，这会遭报应了。”

“你是没听见，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那大女儿说就是把牢底坐穿，也要让欺负她娘和妹妹的人付出代价。”

“壮年汉子一听坐牢都发抖，她倒胆子大，还把牢底坐穿，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那姑娘好像被她奶差点打死了，估计是被逼疯了。”

……

几个妇人还在那八卦议论，听见脚步声，转头一见何青歌，瞬间噤声不语，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何青歌对她们的反映似是很愉悦满意，声音温和的挨个打招呼，令那几名妇人受宠若惊，又毛骨悚然。

众人一致觉得：这姑娘惹不得，是个不要命的主！

远离妇人们的是非圈，何青歌仰头晒了晒暖暖的太阳，心道：真是个欺软怕硬的世道！

你越怕什么，就容易出现什么，什么都不怕了，才发现生活竟可以如此美好。

她扬了扬唇角，加快脚步，很快在村外的一个小破屋找到了何青婷。

小丫头正抱着膝盖，蹲坐在一堆野草上望天发呆，一双大眼睛微肿泛红，眼眶满是血丝，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何青歌没上前打扰，站在边上看着，想起她醒来后的种种异样，心中不禁猜测：难道青婷也重生了？

想到这，她心里一阵抽搐。

若妹妹真的重生了，那前世的悲惨经历都是难以磨灭的痛苦，醒来后心性大变更是不觉惊奇。

不过，这只是她的猜测，也许不是，也许妹妹只是病了一场，有了心事，太压抑罢了。

何青婷发呆了一会，转头瞥见墙便的半截破棉鞋，便知何青歌来了。

她心情复杂地愣了愣，随即起身道：“……我没事。”

她原本想叫一声‘姐’，可这个字眼却在舌尖饶了好几圈，怎么也叫不出来。

何青歌从墙后走出来，上前想把她擦泪痕，却被她躲开了。

她看着自己僵在半空的手愣了愣，随即问道：“我哪里惹你了？”

何青婷偏过头不看她，动了动嘴唇，良久，才说：“我心情不好。”

何青歌端详着她消瘦的侧脸，明知她没有说实话，也不再追究。

她觉得妹妹迟早会说的，这么逼迫只会让她更远离她。

“我去山上捡柴火，你早点回去，尽量别一个人来村外头，不安全。”

何青歌说完，看了她一眼，抬脚离开。

何青婷看着她的背影怔了怔，也跟了上去，道：“我去山上挖野菜。”

从家里取了背篓，俩姐妹在卫氏的叮嘱下上山。

山上还敷着一层厚雪，山路难行，若不是没有柴火和吃的，何青歌也不想这个时候上山。

她走在最前面，回头对何青婷道：“你拉着我的衣服走，注意看路。”

何青婷看着何青歌破破烂烂的棉衣，伸出手又收回来，从一旁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支着身体走。

何青歌无奈看她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前行，边走边说：“发烧那晚，你做了噩梦，又哭又喊，当时你梦到了什么？”

话音刚落，何青婷脚步一顿，尖瘦的小脸上浮现起阴霾，声音尖锐道：“没什么。”

何青歌听着她尖锐的语调，侧眸看了一眼，瞬间了悟：果然与那晚的梦有关。

只是不知她梦到了什么才会这样？

走了一会，她们便在一处稍显平整的地方停下，这地方以前有很多野菜的，如今盖了一层厚雪，得扒开雪才能挖野菜。

何青歌想折下一截树枝用来拨雪，没想到牵一发而动全身，折了一半，树上的积雪便纷纷坠落，灌了她一脖颈，冷得她直打哆嗦。

好巧不巧，一大堆雪就直愣愣地落在何青婷身上，她原本蹲在地上拨雪，身子又瘦小，被雪一盖，只勉强露出一个小身影。

何青歌抖完身上的雪一看，‘噗’地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她眉眼含笑道：“婷婷，你在哪？我怎么找不到你了？”

何青婷被雪砸的一蒙，又听到她姐这不厚道的笑，气呼呼地站起身，抓起雪就朝何青歌打去。

何青歌笑着闪躲，何青婷一击不中，在地上随手抓一把雪，想继续朝她打，但很快就发觉掌下的触感不对，垂眸一看，随即惊骇大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