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千鲤扬手一挥袖,那法鲤中有半数便直直向雾化山冲去,雾化山得见后急忙跃身至一旁的院墙上,但法鲤并未因此停止,而是随着雾化山的腾挪躲闪,速度愈来愈快。
雾化山不得已招手唤回礼厅内的长剑,挥剑将赶至身旁的几尾法鲤打散,但法鲤却在破碎后化为更多,一时间雾化山有些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老师。”千鲤微笑着负手看向忙于躲闪的雾化山:“被锁真的很痛,千鲤不想被锁,不过老师放心,今日我只想带老师走,不会伤到这里一人一物的。”
“半月未见,千鲤又精进了。”眼见有几尾法鲤已缠绕上自己左膝,俨然要将自己束缚住,雾化山冒着冷汗道:“如今的千鲤只用这三成法力,老师就难以应付了,千鲤,你可以出师了。”
“不,老师永远是我的老师。”千鲤手掌在空中轻挥两下,那周身余下的半数法鲤也全部随之出击,眨眼间已将雾化山围聚于场中,法鲤逐渐缩小范围,眼看雾化山已逃无可逃。
“果然是千鲤,如此,只好……”雾化山无能为力的看着眼前的少女越走越近。
“唔!”陷入计划达成喜悦中的千鲤一时不察,被后方一股力道直击后颈正中及双肩这三处!随之闷哼一声眼前一黑差点倒地,但只一瞬间便双拳紧握集中念力促使自己清醒过来,踉跄几步直到缓缓站稳,才僵硬的回身望去,一身喜服的新娘岸边玫刚刚收势平息,一脸不忍的看着自己。
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复又回身看向因法鲤溃散而得以解脱的雾化山,声音中夹杂着掩饰不了的颤抖:“老师…你…你!你竟然教给了她!”
雾化山走至近前,神色复杂的看着千鲤:“虽然我从不觉得自己竟值得你在意至此,也并不明白你为何这般执着,但我知千鲤你一直是一个不管想做什么,都不会轻易放弃的人,你玫姐姐既已是我的妻子我的夫人,为防你一时想不清楚,我必须教授她制约你的办法。”
闻言,浑身无力的千鲤摇摇晃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头满脸的冷汗,千鲤紧咬牙关,抬头看着一脸平静的雾化山:“老师明知我绝不会伤你,明知此阵会封住我所有法力,明知若有心人可立即击杀我,却仍是这般轻易便教授与人!”
“她不是旁人!她是你玫姐姐!是我的妻子!更何况我二人从无杀你之心害你之意啊!”雾化山声词俱厉。
“你二人?如今已是你二人了…姐姐?哪来的姐姐!她一个花族之人跟我能有什么关系!难道说,她是我爹的私生女不成?”
“住口!千鲤你如今怎得变成这般!”雾化山愤怒着上前,被一旁的岸边玫拦住,岸边玫安抚的拍了拍他肩膀,看向千鲤柔声道:“千鲤,我们也是怕伤害到你才…”
“怎样才算伤害?!”千鲤厉声喝断,今日里首次怒容满面,怒视二人叱道:“玫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当日,我问过你,试探过你,可你是怎么跟我说的?怎样劝慰我的?是不是我今日杀了你,来日我说这是玩笑,你也愿意!!!”
“千鲤!”雾化山脸上布满乌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闹到什么地步才能停手!”
“老师。”千鲤眼睛一热,赶忙咬紧嘴唇,两手死命捏紧,指甲狠戳掌心,将泪意屏退后,缓缓起身道:“自我七岁起你教授我至今,已整整七十一年了,虽然对魔界之人来说,这七十年不过沧海一粟,可千鲤却很珍惜,每次老师归家的时候,总是份外想念。
老师点化我促我法力觉醒,教授我术法再造提升法力,还教习我诗词礼乐人生道理,眼见我天天受困在牢笼般的墨山关中整日修习不得擅出,平日便趁闲暇求得爹爹同意,带我遨游附近群山,看遍云出月落,老师,你是千鲤眼中最大的快乐,只要见到老师,我就心安自在。
可如今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一切都变了?老师变了,玫姐姐变了,爹爹娘亲也都变了。千鲤是不懂分辨,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男女之情,也不明白喜欢就是喜欢,为何还要分那么多种,千鲤只是想跟老师在一起,还同以前一样。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任何人,可为何你们面对我总是一副受伤的模样?”
“千鲤…”岸边玫想要搀扶她,却被千鲤躲开。
“千鲤,不能因为你自己弄不明白,便要求旁人总是顺应你的心意而为吧?你自觉自己生活在牢笼里,那你又何时体恤你父亲母亲对你的呵护和悉心栽培?说到底,你一直娇生惯养,总想着自己罢了,数月以来你身周的人都为你操碎了心,你这样独自偷跑出来可曾想过他们会有多担心多着急?
你只想着你自己想和我在一起,那你可曾考虑过我的想法我的心意?原本不想言说至此,但如今也只能实话告知你,千鲤,我和你玫姐姐情投意合,无论如何也不会接纳你的。
你现今这般行径,从前你有多值得我骄傲,如今就有多让我失望。
回去吧,以后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会遣人将你安全送回,眼下你也清楚我夫妻二人都可制约你,若以后你再出现闹腾个不休,就别怪我无情了。”
千鲤抬头看着脸若冰霜的雾化山,又瞧了瞧天上的流云,四周欢叫的雀鸟,一阵恍惚,今天为止发生的一切,还有老师刚刚说过的话,都像是噩梦一般,这样的不真实。
但是身上一阵阵过电般的刺痛,后颈的灼烧感,无一不在提醒自己,这都是真的。
是哪里出错了?来之前明明计划好好的?怎么事情成了这个样子?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老师吗……
“化山,你将千鲤吓坏了。”岸边玫责备的看着雾化山。
“不这样,她的倔脾气是收敛不了的。”虽是这样说,可看着对面已完全失去血色的小脸,再不是平日里灵怪的千鲤,雾化山心有不忍放缓了语气:“好了千鲤,你…”
雾化山话音未落,墨千鲤突然紧咬牙关震袖凝气,鬓角的长发随之烈烈狂舞!
“千鲤!怎的还是这样不听劝!法力已封,你硬性反冲只会伤害自身!”雾化山火冒三丈又担心不已,急忙上前制止。
随着“扑啦啦”的声响,千鲤强提法力化作法鲤,瞬间全力冲开禁锢,刚起身跃至一旁的前厅屋檐边,一个脚步不稳,差点仰身摔下,千钧一发之际又径自收身立定,此刻喉头间突然泛起一阵腥甜,“咳”的一声啐出一小口鲜血,电击般的刺痛感随之漫延全身。
“千鲤!!!”雾化山惊呼着腾身向千鲤冲去,不想刚落到屋檐上却被千鲤挥袖打来的法鲤击倒摔落,随后跌入岸边玫的怀中,两人对视一眼后再望向檐上千鲤的方向,却再看不到她的踪影,仅剩的几尾法鲤也在游动摆尾间,消失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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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燚城东,焰凌候侯府正殿,侯爷火连坡居于高堂之上,手捧茶盅慢慢品茶,侯夫人冷脸端坐一旁,丫鬟仆人立于两人身侧,整个殿内鸦雀无声。
火将离低头跪在殿中央,偷偷给立于厅堂两旁的三个伙伴使眼色。
火麒麟看了看焰凌候夫人,冲他摆了摆手,火鳞单小心的做口型:姨母在,我怕。
火将离恶狠狠地小声咒骂:“怕什么怕!没种!”
那二人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不怕?你不怕在这跪了近半个时辰,愣是不敢吭一声。
火将离叹了口气,看向另一边执鞭而立,一副悠闲模样的火扶廊。
接受到信号的火扶廊轻笑了下,随即向堂上二人行了一礼道:
“叔父婶母且莫动气,将离虽平时顽劣些,但并非不明善恶之人,那日是我瞧见歹人洗劫不远处的过路商贩,情急之下便唤了众人先救将下来,待回身后方才记起搁置在路旁的货物,虽此次并未丢失一物,但扶廊终是犯下行镖大忌。”
话落单膝跪下,双手抱拳:“此事皆由我一人而起,不应让堂哥替我受过,扶廊愿接受所有惩处,绝无怨言。”火扶廊说完瞥了火将离一眼。
火将离悄悄冲他竖起大拇指,小声道:“棒。”
话音刚落一个果子飞来,正中火将离胸口,砸的他险些一口气噎住,右侧二人吓得赶紧连连退后远离战场。
见母亲正气呼呼的瞪着自己,火将离坐在地上,委屈蹙眉捂着胸口道:“娘,你想砸死孩儿啊,方才孩儿差点眼一翻,昏死过去,真真痛死我了~”
“你最好现在就痛死疼死!免得我一见你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怎会生出你这孽障,把侯府的脸都丢尽了,连带你这三个兄弟都被连累,成人人唾骂的‘四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