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的。”见千鲤怔住,男子又将肉果递近。
千鲤接过,低头看了半晌瞧不出什么,抬头道:“谢谢。”
“姑娘芳名?”话落,男子便眼见着涕泪纵横的“肿胀”少女面上的感谢瞬间消失不见。
“还你。”千鲤递回。
容成沙华未接(高阶,四百三十岁,少年模样,凡人十八):“……”
千鲤再递:“……”
“姑娘,我观你面容受损,似是被毒蜂蜇伤。”
“……”
“这是解毒丸,姑娘可拿去前方医馆查看有无问题。”
千鲤迟疑半晌,终是接过:“多谢。”
“姑娘是咒族?毒族?还是?”
“嗯。”
听到回答容成沙华有些哭笑不得:“姑娘若遇难事,可向城北官衙处的守护司分司求助。”
“守护司?”
“是。”
“谢谢。”
“子君!”一小厮牵了两匹马走近,向容成沙华行礼。
容成沙华冲千鲤笑了笑:“守护司是王族专属府衙,姑娘大可放心,且守护司最近正在收录法术高强者,若有兴趣,姑娘可以一试。”说完转身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原本有些怀疑对方意图的千鲤闻听那句“子君”,虽是闭关多年未出山,但还是知道天之骄子这“子君”名号的,现下不再怀疑,上前几步行了一礼:“谢谢你。”
容成沙华闻言歪头瞥了千鲤裙角一眼:“那么,姑娘芳名?”
千鲤:“……”
容成沙华微笑。
“嗯……”
“嗯?…”
“白荷花。”千鲤点头确定,触及对方的目光立即垂眼下望。
“好。”容成沙华嘴边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扯缰转身离开,一旁小厮赶忙打马跟上。
“……”千鲤:“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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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肉果,千鲤带着那粒药丸一连找了三家医馆确定过,才吞了下去。约莫一个时辰,千鲤方走到北城世家境内,脸上就已消肿恢复如初了。
心中感激那人相助,日头下千鲤抬头张望,方才已四处打听过,穿过这片占地庞大的各氏族境地,便是他提起的守护司。
作为咒族最为尊贵的各大世家,在这上邪城内几乎都是阖族而居,又因富贵权重,各个府邸皆占地甚广。
漫长的街道旁除了院墙花树小草地灯外,无一人一物,千鲤举步前行,突闻空中一阵袍服烈烈声响,在空荡荡的街道内格外突兀。
千鲤寻声回望,两旁高大的院墙上不知何时立了六人,此刻正双掌相合,低念口诀。
千鲤迅速闪身向前冲去,奈何街口所距遥远,回身望,身后还有二人,连着檐上六人一起随她向前快速移动。
便在千鲤屏息凝诀间,六纵金光交织组成结界,在它下落的一刹那,千鲤挥袖扬起数百法鲤瞬间向结界反扑!
逐渐靠近的八人由于法鲤的猛烈冲击而冷汗淋漓。
法鲤撞击结界后破碎,渐渐演化至千数只,千鲤负手而立,右手一挥,法鲤随手势全体回游盘旋一周后,猛然间向外炸裂!
“咣”的一声结界破!八人被冲击数丈外齐齐跌倒。
千鲤收势后瞧都未瞧,回身继续前行,所有法鲤伴随身侧快速游动。
未行几步,千鲤突然向左闪身,一道冷光扫过,道旁碗口粗的花树应声断裂。
千鲤站定回头,一男子单手负立,右二指悬于口前。
一身墨色短袍的墨然(高,二百二十七,少年,凡十六)面容冷峻,见千鲤回身也未作停顿,快速默念口诀后又是一道道冷光击出。
转眼数百法鲤被接连击散,察觉对方还有些实力,千鲤两袖画圆后齐齐扬出,眨眼间顿现数千法鲤,一同攻向前方!
留百数法鲤护身,千鲤转身继续向前赶路,墨然两手施术撑出一冷光剔透的法盾,一边四下格挡术鲤攻击,一边努力举步跟上千鲤。
眼见街口靠近,千鲤倏地回身击出一掌,金光应掌而出,盘旋间一巨型结界瞬间就将墨然连同两旁的部分府苑罩于当场!
墨然施术击散周身的法鲤后连击结界,见结界牢不可破,墨然收术冷冷瞧着千鲤。
千鲤瞥了一眼,毫不迟疑的转身就走。
“千鲤!”
千鲤瞬间止步。
“千鲤!”
声音自后方陆续传来,千鲤纹丝未动,深呼吸一大口后,继续向前。
“千鲤!!!”
走过街口的千鲤突然回身,结界中,墨然身旁正是一脸焦急的墨候夫妇,以及大约是墨族族人的十几人,千鲤挥袖解了结界,快步奔了过去一把扑进母亲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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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族世家墨候府,梳洗之后焕然一新的墨千鲤用过饭食,牵着母亲的手来到主院正厅,满厅的墨族子弟及长辈或坐或站,数十人的大厅内却杳然无声。
叫不出名头,千鲤给在座各位长辈简单屈身行礼。
“千鲤…”
“我不回。”墨候话未说完便被千鲤打断,四周纷纷投来不赞同的目光。
墨母拍了拍千鲤肩膀后回身落座,千鲤立于厅中冷着脸不再开口。
“墨然,这便是你那不听话的堂妹,方才你们见过了,但还未见礼…”
“堂哥。”千鲤行礼。
立于自己父亲身后的墨然微点下头:“堂妹。”
又是一片沉默。
“千鲤,你可知错?”
开始了,千鲤心中冷笑。
“你私自出关下山,搅乱化山结亲,又擅自逃离消失,你可知错?”
“……”
“你不归家,不报信,整整两月让墨族阖族上下兴师动众的四处寻你,你可知错?”
“请父亲一次说完。”千鲤直视墨候,墨候原本捋着缺了一撮的胡子,闻言猛地拍案起身,墨母拉都没拉住。
“你如今能耐大了!天不怕地不怕!想如何便如何!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我不是正看着你吗。”
“你!”墨候一时语塞,远处墨然嘴角微微上翘。
“是是是!我们如今都不是你对手,你随手便轻松撂倒关内众人!撂倒我!所以你只凭自己高兴就跑去抢你老师的亲!”
千鲤立时黑脸:“是!”
“你一个姑娘家!还是我墨族的接班人!你,你就如此不在乎你的颜面!连带着整个墨族跟你一起丢人吗?!”
“侯爷。”墨母上前劝解,被墨候推开。
千鲤看到立时横眉怒目:“娘!”
“你还知道你娘!你如今怎对的起她!你做下这些就不怕你娘伤心!”
“我做下何事了!”
“就这些还不够吗!你还想再添上许多吗!”
“我和老师的事与父亲母亲不相干,与旁人更无干系,你既觉面上无光,那今日你将族中长辈传聚于此,观你训诫我,你就面上有光了!”千鲤迈进几步。
“千鲤,当初发现你父亲等人皆昏迷于墨山关结界中,如今大家又找了你两月有余,总要给大家个交待啊。”墨母上前揽住千鲤。
望着多年软弱未变的母亲,千鲤心内失望,眸光闪了闪,袖内双手紧握,半晌又松开,眼神恢复平静,退后两步拱手一礼道:“如何惩戒请侯爷立刻决断,何必废话连篇浪费时间。”
“好好好。”墨候一时气急,冷声命令道:“拿.鞭来。”
“侯爷!不是说好只是训诫几句,让千鲤向各位族亲认错,回去闭关就行了吗?”
“闭关?”不待父亲回话,千鲤怒斥道:“休想!我决不回去!”
“你若要做主,就等你来日当上这墨族族长再说话!”
“侯爷,想让我乖乖就范,须得打得过我,制得住我,懂么?”千鲤笑了。
“拿鞭来!!!”墨候怒吼,一旁的族亲们纷纷上前,三言两语或真或假的劝慰着,墨候挥开众人,接过下人递来的长.鞭,指着千鲤道:“你听是不听?”
“不。”千鲤一脸平静。
墨候气笑:“好!既然你如此能耐,我便把话放下,若你挨下一百法.鞭后,还能自行走出这府邸,我就放你自在去!只要你办得到!大不了当我从未有过你这不孝女!”
“侯爷!!!”墨母泪眼悲戚,扯住墨候衣袖:“侯爷怎么忍心下得去手!千鲤还这么小!常人挨三十法鞭已半死不活!她是咱们唯一的孩儿!你怎能如此狠心!”
“是呀,千鲤还小,稍作训诫便可,何至如此啊。”见墨候要动真格了,族亲们眼下真有些担心了,怕族中的天才少女挨不过这一遭,赶忙上前劝解着。
一群人拥住墨候,嘈杂中,墨然提步立于千鲤身旁低声道:“低头认个错,别意气用事。”
千鲤看了他一眼,笑了:“无妨。”
墨然叹了口气,退回一旁。
“侯爷能快些吗?我都站累了。”
闻言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好!”随着墨候咬牙应下,墨母身子一软晕了过去,墨候命人将其送回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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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末的天空,晚霞似血,千鲤立在校场中央,抬头望天。
出关下山那日的红霞,洛水镇的大红喜字,新人描金彩绣的喜服,河堤柳岸上溅满血花的点地梅……
血一样的红,满眼满世界的红,浓烈绵密的填满所有缝隙,弥漫逼仄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再问一次,你可知错?”耳畔传来父亲的声音,恍惚间想起,很小的时候,每次贪玩不修习术法,被仆卫禀告给父亲后,他就总是这样问自己……
认错后就是闭关惩戒……
最初的三年,几乎连关门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直到,老师出现……
直到老师不忍心,替自己求情,带领自己游览附近群山……
眼中的红晕被水雾扩散,千鲤努力睁大眼,恢复平静后,也不看向父亲和场边的族亲下人,缓缓开口道:“一百,墨候说话可要算话。”
情知劝不住的旁观众人,加上各自心中也都觉得千鲤太过任性,想着稍作惩处后再上前制止也不迟。
于是,一片寂静中,墨候略微颤抖的抬手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