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魇一把揽住朱砂蹲下，探脉后右手二指点中朱砂额头三点再行查探，少时，抱起朱砂送至马车内，回身走到一地狼藉之中。

“侯爷，属下失职，未将姑娘所经之路清理干净。”四名随从下马半跪着抱拳行礼。

“起身。”月魇举步向仍旧蹒跚哀鸣的巨兽走近。

实为戍卫的随从起身，与剩下十数名同伴靠近，各自检查现场。

月魇凝视巨兽，抽出戍卫呈上的冷剑，剑身离鞘，随着月魇的脚步在荒草上拂过，剑身轻响草枝碎落。

跃步跳到兽脊之上，月魇冷眼睨着脚下小舟般大小的怪物，缓缓将冷光长剑刺入兽身，巨兽嘶吼出声。

月魇就这样极其缓慢的划动冷剑，一边挥出丝线般毒雾，缠绕沁入挣扎的兽物体内，饱受折磨的巨兽最终被枭首剥皮。

无视已被兽血浸透的草地，空气中弥漫的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以及正在发生的令人惊惧的场景，戍卫们淡定立在四周，有的还将马儿牵到不远未染处食草。

月魇将冷剑掷出，一名戍卫结果拿到一旁，倒出烈酒冲洗擦拭。

另一戍卫递上湿帕干巾，拿着水囊为月魇冲洗双手。

月魇一边仔细清洗，一边慢声道：“她自己的选择，就该承担这选择的结果，与你等无关。”

“是。”

“这魔物也一样，想将我的人果腹，便要承担后果。”

“是。”

“启程。”

整个车队全部调头，之前绕路行到朱砂前方，只为让迷路的她归队，如今不用考虑这些，一行人在夜色中快马加鞭，不多时，荒野中是剩下那一堆堆污物，有小兽寻味觅来，三三两两啃食着。

∴

从巫族族系内四大族之一的咒族主城上邪城出发，至法族主城曦照城路途遥远，水路远比陆路快了许多。

待朱砂这次转醒已是五日之后，船舱卧房内沉睡的少女，在船身渡水的清缓起伏中睁开双眼，方睁开，便觉得头痛欲裂，不由抱紧额头“梆”的一声倒回床榻之上。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将她揽住放平在塌上，接着一只温凉的手掌先是抚上朱砂额头，然后两指点中额头两侧及中间这三点，停滞在额间。

那略带凉意的手指似是将苦痛抑制，渐渐的，朱砂觉得疼痛减弱，最后只余轻微痛处，慢慢睁眼，是换了一身墨蓝束袖长袍，蓝月簪下长发蜿蜒至腰际的掩月。

“公子。”朱砂笑了：“公子是医族的吗？”

掩月好半晌，才略点了点头。

“谢谢公子。”朱砂手撑着床褥准备起身。

掩月搭手扶起朱砂：“法力尚属蒙期，怎敢驱动秘术？”

“我，我怕它们咬我。”

“……”

“它们嘴巴好臭，我可不想进去，也不想被咬掉脑袋，肠穿肚烂…”

“好了。”掩月皱眉打断：“这是你自己乱跑该着的。”

“迷路之后我也想回去找公子来着，可我都迷路了，我怎么知道你在哪？”

“……”

“公子这是哪啊？咱们要去啊？这船好大啊！”不再头痛的朱砂恢复活力，快步走出卧房穿过船舱来到甲板上：“公子公子！这是鲲行舟吗！哇！真的好大！”

朱砂扶着围栏兴奋的跳脚，从这边跑到那边，在三层舢板来回奔跑四处望。

舟上众戍卫：“……”

“朱砂。”蹦跳到二层左舷时闻听脚下传来声音，朱砂腰搭在围栏上往下看。

船舱茶案边的掩月抬头望见，一脸黑线。

“公子，你叫我？”

“下来。”

“做什么？”

“……契约第二条”

“哎呀！我转转就来了！稍等稍等啊。”话落那倒挂着的鬼脸不见了。

掩月：“……”

约莫两盏茶的时间，才听见一个拖拖沓沓的脚步声，伴着碎碎念渐渐走近：“这虽只是最小的鲲行舟，可鲲行舟向来只有王族候爷政要司才能驱使，啧啧，没瞧出来，公子这般富贵啊，嗯嗯，顺便沾沾光…”

朱砂迈步进来，就瞧见掩月皱眉看着自己。

“怎么啦？有吩咐？对了，咱们这是去哪啊？别告诉还是去曦照啊？要是去那我可要提前下船。”朱砂大咧咧在茶案对面坐下。

“是去曦照，且此舟中途不停。”

“不行！”

“哪那么多不行，朱砂，你现在是婢子，你有见过像你这般的做人婢女的吗？”

“我本来就不是啊，要不是不相信咬…了…你一口，也不会…”朱砂想起什么，终于停下滔滔不绝的嘴巴。

“你还记得你在赎罪就好。”

“这样吧。”朱砂仔细想了下自己孤身一人，原本在上邪城竞芳阁中好不容易讨了个帮姑娘们跑腿的差事，现如今自己一人也回不去，更怕再遇见什么魔物，要了自己小命。

朱砂起身挪到掩月身侧，讨好的睁着大眼：“公子。”

“嗯。”掩月作势拍了拍肩膀。

朱砂瞬间意会，忙不迭撸袖子上阵，卖力揉捏。

“说吧。”朱砂累的手腕酸软，掩月才松口。

“你当初说是出去一趟，那你最后肯定还是要离开曦照的对吧？”

“嗯。”

“那我留在船上等你好不好？”

掩月闭目不语。

“公子公子？”朱砂轻摇掩月双肩。

“……”

朱砂咬咬牙，一把抱住掩月肩膀，使劲摇晃：“公子~好不好嘛~”

掩月先是一僵，后而很受用的嘴角挂着轻笑。

就在朱砂耐心用尽，正准备起身发飙时，掩月伸手抓住自己肩上的两个小爪子：“好。”

朱砂看着握住自己双手的那双纤长大手，黑巾缠绕的束口箭袖对比之下，云白的手腕，飞霞很快爬上脸庞，红二团的朱砂抽回双手：“谢谢…公子。”

两人各自无话，默默品茗。

“对了！”朱砂一拍脑袋：“曦照有家点心铺子，就在小吃街上，我想要！公子到时帮我带一份好不好？从我工钱里扣掉就行了。”

“你有工钱吗？”

少女两眼水汪汪。

“行吧。”

“还有卤羊蹄。”

“嗯。”

“还有琥珀花生糖豆腐包子虾仁烧麦糖粘麻花脆甜角！”

“……”

看到掩月一脸乌云，朱砂面带羞意的又加上一句：“还有女子的全套换洗裙衫。”

“……”

“公子可以叫铺子老板直接装好，不需费什么事，我自离开上邪城起，一直还未更换衣裙，那晚还沾了满身的……欸？衣服…已经换过了？”朱砂才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嗯，又腥又臭，上船前我就帮你换过了。”掩月起身。

“你，公子你…帮我换…”

“嗯，换前还把你扔到药汤里泡了泡，除味。”临出舱门前掩月回身道。

很快的，朱砂脖颈双耳脸颊，整个人已经跟身上粉色衣裙化成一体。

戍卫们不知发生何事，只见侯爷带着恣意笑容行至船舷边望风景，不多时，船舱中传出一声惊破天际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