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春（初二）

牟阳中学里有一颗古樟树，恰好就在陈久久和杨深那栋教学楼前面，春天的时候抽芽生枝，然后着花落花。

初中的孩子还小，却也已情窦初开，少女聚在一起讨论今天在篮球场看到的少年或是散步时遇见的情侣，少年还是中二的年纪，看见好看的女生会吹着口哨，然后看着女生害羞又大笑出来。

“杨深。”陈久久某天和杨深坐在樟树下面吃饭的时候叫他。

“嗯？”

“你觉得你会和怎样的女生一直在一起？”

少年杨深显然对她这样过于少女的问题带着鄙夷，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大概是那种坚定、安静、大大咧咧的女生。”

“内向的那种你不喜欢吗？”

“也不是，但我觉得如果我真的喜欢那个人，我会想着带她一起变得明朗，变得更好。”

“听起来不错。”陈久久摸了摸下巴，“我喜欢那种能够一直陪伴我的唯陈久久主义者，温柔细心的那种。”

杨深被肉麻地满身鸡皮疙瘩，“听起来我是不可能成为这种人的。”

“切，我也不会成为你说的那种人的，”陈久久撇着嘴，“安静太难了。”

“也不是一定要经常安静，不说话的那种，而是当她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安静的气质。”

陈久久嫌弃他的形容词匮乏，抱着盒饭自己溜走了，边走边思考杨深怎么喜欢安安静静的人呢？

只是后来过了多年，陈久久成为了抱着一束花就可以坐着摆弄很久都不说话，写文章的时候会把自己锁在房子里不和任何人交流，没有人在旁边的时候，她可以看着窗户发一整天的呆。

杨深也不再是少年时冷漠的样子，他明白自己心里的最重要，并坚定地陪伴她，从清晨到日落，他从雨幕中走来，然后陪伴她一起变得光明。

他们逐渐变成彼此眼中最爱的模样。

2019年秋

中午的时候，陈久久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嘱咐了不能再喝酒，还得饮食清淡规律，陈久久思考了一下，问医生：“菠萝啤是不是也不行？”

“当然不可以。”医生惊讶地看着她，马上转头对于杨深说：“你可得看好你女朋友。”

杨深都记不清这是第多少个误会他俩的人了，虽然自己听到的时候，心里会开心一点，但陈久久……

“不是哦，我们只是好朋友，不是男女朋友关系。”陈久久解释。

医生没说什么，就走了出去。

“听到没，菠萝啤也不可以。”杨深又重复了一次。

“听到了。”

“回去乖乖的都拿出来给我收着吧。”

陈久久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跟在杨深身后下楼。

尹护站在医院的玻璃窗旁边，看着已经越走越远的两道人影，笑了起来，他的女朋友穿着白大褂走到他身边，笑着问他在看什么。

尹护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回家搭车的路上，陈久久才有空看自己的手机，一打开，微信已经很多条消息了，都是于溪发的。

“你好，我今天约了杨深见面的，但他现在还没到，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你好，请问你看见我的消息了吗？”

“如果看到了我的消息可以回复我一下吗？”

“……”

陈久久戳了戳杨深，直截了当地问：“你今天是不是要和于溪见面？”

“嗯。”杨深没有解释。

陈久久明白他没去的原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蔓延开来。

“久久。”

杨深忽然叫她。

“怎么了？”

“不用管这么多，我会处理好的。”杨深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陈久久靠着车窗，吹着风发呆，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慢慢萌芽，有了雏形。

因为明天要去接沈遐迩，陈久久匆匆忙忙地赶回去把花包好，身上还是软软的没有力气，包完一束花她就赖在沙发上不肯动。

杨深煮了白粥，然后进进出出地把菠萝啤搬进他的卧室，陈久久就安静地趴着看着他。

杨深是不是喜欢自己呢？陈久久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个已经陪伴了自己十年的少年，自己的张扬、自己的灰暗、自己的任性、自己的幼稚都曾经和他有关。

杨深对自己这么好，应该是喜欢的吧，但是这样的好持续了这么久，反而让陈久久习惯了这种存在。

应该是不喜欢的。陈久久突然又这样觉得。

杨深一直都对自己很好，如果说喜欢，那得从很早之前说起了，但他也喜欢过于溪……

陈久久思考的入了神，喃喃自语。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杨深搬完了东西，盛了一碗粥递给她，转身又去给自己盛了一碗。

“你也喝白粥？”陈久久看着杨深，蹙着眉头。

“陪你一起呀。”

“杨深，你是不是喜欢我？”

杨深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嘴里的一口热粥呛得直咳嗽。

陈久久把水推过去，打着马哈哈：“开玩笑的，不要介意，哈哈哈。”

杨深悬在半空中的心逐渐沉了下来，直觉告诉他，现在让陈久久知道这件事并不是好时机，他还得等。

“那束花打算送给谁？”

是一个很突然的转移话题，不过好在陈久久容易忽悠。

“遐迩明天回国，我去机场接她。”

杨深知道这是陈久久的一个很好的朋友，却从来没见过。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杨深问。

“应该不用吧，她下午才到，我肯定起床了。”

杨深点点头，“也好，我明天得去和前辈讨论图纸，不在家，你可以和她一起玩。”

“图纸怎么了？”

杨深长叹一口气，把那天的遭遇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陈久久无奈地摆头，“没办法，甲方爸爸，我们肯定要满足他。”

陈久久其实挺饿的，却没有胃口，扒拉着碗里的白粥，一脸茫然。

“先乖乖的吃个两顿，养养胃，很快我就去带你吃好吃的。”杨深温柔地说。

陈久久愣了一两秒，道：“比如哪家？”

“只要你想吃，我就带你去。”